之後顧予岑再也沒有發來過消息,深夜的房間裡也再無人突然地闖進來。
就像是被楚松硯的那句回避式的“我喜歡你”傷透了心,也徹底認清現實,選擇不再打攪。
楚松硯一直在劇組裡拍戲,收工後也隻是一個人在房間裡安安靜靜地待着,偶爾同齊甯聊聊天。
而張旻年那邊,說是為了來給楚松硯送鑰匙,但從未出過遠門的少年第一次踏入繁華的都市,如何能不被迷了眼。
張旻年這段日子都在自己亂轉,也不做什麼攻略,他連坐地鐵都覺得稀奇,有時候踏進去坐幾站,随便找個合眼緣的站點,就下了地鐵,之後開始異常新鮮地探索這座城市。
到夜晚,他就回到地下室,抱着手機給楚松硯發消息,但說的基本都是些瑣碎的日常。
楚松硯的回複也格外簡單。
直到某天。
張旻年突然發來消息說。
【松硯哥,你說首都都這麼繁華,國外得是什麼樣呢。】
人總是會對更遙不可及的東西抱有最大的期待與幻想,國外對于張旻年來說是一輩子都無法抵達的,自然也下意識地将其美化得不成樣子。
張旻年躺在床上,想了想,切換聯絡方式,在微信裡翻到了顧予岑的賬号。
在顧予岑到鄉下後,張旻年就添加了他的聯絡方式,但兩人之間的交談很少,且顧予岑在他面前永遠都是冷着臉,一副不好接近的樣子,張旻年難免有些怵他。
但張旻年的社交圈裡,唯一去過國外的,隻有顧予岑了。
顧予岑的朋友圈,以前張旻年點進去看過無數次。顧予岑的朋友圈裡都是吃喝玩樂的照片,不少照片都是和朋友在國外旅遊的時候拍的,雖然顧予岑朋友圈的更新頻率不高,過去的那些内容都是幾個月才出現一條,總共也才八條,但也足夠張旻年遐想。
這次張旻年再點進去,發現多了條内容。
是個無配文的照片,定位在首都。
照片很簡單,裡面隻有一根被劃傷的手指出鏡。
劃上的傷口很小,卻沾染了大量鮮血,順着手指兩側向下滴落。
張旻年點進評論區,發現有一條顧予岑自己的評論。
【顧予岑:是血漿。】
予岑哥也在首都嗎?
張旻年還以為他是回了顧家。
想了想,張旻年給顧予岑發去條信息。
【予岑哥,你也在首都嗎?好巧!我也在!】
但這條消息發出去,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顧予岑都沒有回複,而楚松硯那邊也隻是回複了短短一句。
【都差不多的。】
張旻年抿抿唇,将與顧予岑的聊天界面截圖發給楚松硯,還附帶了句。
【也不知道予岑哥在首都都去哪玩,但肯定比咱們要好,對了,我聽我媽說,他家裡打算等他十八歲就把他送去國外上學,肯定更有意思。】
楚松硯看着那串信息半晌,才回複了個嗯。
“松硯哥,你看我一眼。”江百黎坐在一旁,手裡拿着畫筆,輕聲召回楚松硯的注意力。
楚松硯趁着化妝師換工具的空隙,側眸看了他一眼,說了聲:“不餓嗎,先去吃飯吧。”
“不餓。”江百黎抓緊在畫闆上勾勒線條,小臉緊繃着,格外嚴肅,這幅畫他已經畫了五天了,始終都覺得畫不出楚松硯身上那種獨特的氣質,所以畫完了再改,改完了又覺得整體都不行,再從頭重新開始畫。
對比給其他人繪畫的時長,明顯他更偏愛楚松硯的這張臉。
在片場裡。
江酖賀與江百黎兩兄弟經常坐在一起,倆人的闆凳緊挨着。江酖賀的注意力在監視器上,江百黎的注意力則在監視器外的楚松硯身上。
楚松硯上好妝,起身準備走的時候,江百黎的注意力還全在畫闆上。
楚松硯習慣了他的這種狀态,等了會兒,外頭傳來工作人員的呼喚聲,他才最後看了眼江百黎,擡腳走了出去。
拍戲拍到一半,楚松硯就感覺到不對勁,尾椎骨的位置又開始莫名瘙癢起來,那種癢意完全是從骨頭裡爬出來的,尋不到解決的辦法。
自那天從顧予岑那兒回來,楚松硯的身上就開始偶爾出現這種症狀,像是過敏。
這種瘙癢基本隻會持續半個小時,便會消失。
楚松硯從小就對藥物敏感,很多尋常的藥用在他身上都會出現明顯的過敏反應,小時候寒季總是流感多發,嚴重時高燒難退,但那種時候,隻能一遍遍地往身上擦酒精,硬扛着等待高溫褪下去。
楚松硯背對着鏡頭,很快調整好情緒,重新投入到言皿的人物情緒中去。
“卡。”
江酖賀叫停。
楚松硯這才走出拍攝地點,輕微露出難耐的表情,稍稍蹙着眉頭,手也摸到自己的脊梁骨上,用些力道揉了揉。
克制瘙癢最好的辦法就是疼痛,但此刻他身上穿着劇組的衣服,用力掐自己可能會将衣服弄出明顯的褶皺,隻能用這種方式來緩解。
搭戲的演員也跟着楚松硯走,看見他的動作,貼心地詢問了聲:“身體不舒服嗎。”
前段時間那場連綿的暴雨,導緻山上陰潮無比,有些患有風濕的工作人員忍受不住,身上貼了不少膏藥,偶爾還抱怨兩聲,罵這破天。
楚松硯年紀不大,看起來不像是得風濕,那演員就當他是高強度拍戲後導緻的疲勞,身體累得受不住。
楚松硯放下手,沖他笑了下,說:“沒事,剛才突然感覺後背有點兒涼。”
“山上風大。”這些日子,劇組裡的演員都對楚松硯的印象極好,努力上進且不卑不亢,都樂意同他多交談,“我那兒有外套,一會兒給你拿過來吧,不拍戲的時候就披着。”
“謝謝,不用了,已經好多了。”楚松硯禮貌地推脫,便走向齊甯身邊。
齊甯正抱着劇本研究,演戲也不是一帆風順,有時對劇情的理解難免和别人産生偏差,需要相互溝通來磨合,研讨哪個情緒走向是更好的。
齊甯下場要拍的就是她研究了好幾天的戲份,此刻她面上不免有些緊張。
見楚松硯走過來,齊甯便站起身,本以為楚松硯是過來同她讨論劇本的,結果楚松硯沖她點點頭,便從她身邊錯過去,擡手拿起了闆凳上的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
楚松硯捏着礦泉水瓶,側着臉看向遠處。
江百黎不知何時過來的,又坐到了江酖賀的身邊。
以楚松硯的視角,剛好能看全他畫闆上的内容。
隻見。
江百黎畫的是他以言皿的姿态坐在化妝間的畫面,而那為他上妝的化妝師坐了模糊化處理,隻占了很小的一片角落。
畫中最突出的,是全部的線條都已經勾勒完畢,甚至有小部分都已經上了色,但惟獨楚松硯的眼睛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