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予岑用手掰他的臉,讓他看着自己。
楚松硯的眼底布滿紅血絲。
睡前他已經将窗簾拉上,但此刻窗簾已經全部束起,玻璃窗外照進來透亮的月光,足夠他們将彼此的每一分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顧予岑就像是刻意讓這一切發生在光亮之下,不允許他隐藏僞裝。
楚松硯的嘴巴及下巴上全是血,如同一個剛啃食過人肉的怪物,與整個世界都格格不入。
是顧予岑把他身上僞裝的皮肉一寸寸地掀開,暴露出其下的不堪。
善于僞裝的怪物總是會恐懼能識破他僞裝的人類,但又忍不住靠近,因為這是唯一一個真正了解他的。
可靠近時,就會産生猜忌與防備,以及深深的不安。
顧予岑舔掉楚松硯下巴上的血珠,從背後緊緊地擁住他,姿态格外親呢,語氣溫柔:“老公,夾緊點兒。”
楚松硯完全是被控制着,他的身體無法由自己做主。
顧予岑的擁抱就像是冰冷的鐵鍊,勒得他喘不過氣,即将窒息。
楚松硯壓抑着變得急促的呼吸,張了張嘴,但還不等開口說話,顧予岑的手指就再次塞了進去,壓着他的舌頭。
“不想說就别說了。”顧予岑說:“我不強迫你。”
之後,這種姿勢就一直維持了一個小時。
顧予岑就是個人徹頭徹尾的剝削者,毫不留情地榨幹楚松硯身上的每一分水分。
他收回手時,楚松硯的臉已經僵硬無比。
而顧予岑手指上的傷口早已經深得見骨,最表面的皮肉甚至向外翻着,極其可怖。他卻毫不在乎地在被褥上蹭了把血,就接着将楚松硯翻了過來,面朝着他。
楚松硯的胸膛劇烈起伏着。
顧予岑笑着說:“用我幫你緩緩嗎?”
楚松硯慢慢轉動眸子,看向他。
但出乎意料,他的眼底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隻是情事過後茫然。
恐懼、厭惡,統統都沒有。
楚松硯擡起手,重重地蹭掉下巴上的鮮血,然後坐起身,靠着床頭,扭頭看向窗外。
顧予岑面上的笑容慢慢變得僵硬。
突然。
楚松硯說:“你怕我死。”
顧予岑緊盯着他。
“為什麼呢?”楚松硯接着說:“你之前不是最想讓我去死了嗎。”
這世界上每個真正了解他的人,都希望他去死。
最開始,他出生在貧困落後的家裡,因為矯情的藥物過敏體質,被扔出去過好幾次,小時候還差點兒被凍死在冬天裡,後來是鄰居把他給抱回去的,但他們不是希望他活,隻是樂得看别人家的争吵不休。
後來被賣給楚栢和馬特維,剛開始他倆都希望他好好活着,後來楚栢變心出軌,卻依舊精神控制着馬特維。
因為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妻子”是個男人,他怕馬特維把一切都捅出去。
那時候馬特維已經沒有求生意志,卻不敢死,因為還有楚松硯。
精神控制使馬特維活得很痛苦,就像是失去主人的狗,卻還要蜷縮在破敗的狗窩裡,守着自己的狗崽子。
他已經無力求生,連面對醫生、尋求治療的勇氣都沒有。
所以,楚松硯親手送上了一把刀。
他告訴馬特維,他把他埋好,就去找他。
因為他不想看着他腐爛在浴缸裡。
馬特維死前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你快來找我。
後來楚栢發現馬特維的死,找到楚松硯的第一句話也是——乖孩子,保守秘密,不然你會死掉的。
楚松硯看着窗戶上兩人的倒影。
顧予岑就坐在他腳旁,視線筆直地盯着他。
良久,顧予岑才說:“死太容易了,什麼痛苦都沒有,你不配。”
楚松硯扭頭看向他,說:“那你想幹什麼呢,把我的血放幹,讓我用最痛苦醜陋的姿态死去,你就開心了嗎?”
楚松硯像是完全沒打算聽顧予岑的答案,停頓了一秒,便接着說:“你不該過來的。”
“你不該過來。”他又聲音低低地重複。
顧予岑盯他數秒,說:“你憑什麼替我衡量對錯。”
楚松硯的這種反應,就像是在平靜地評判一種選項的正确性,完全否決了顧予岑這個人做出這種選擇的權利。
這種冷血的表現,讓顧予岑迅速墜入寒窖。
征服的快感都通通消失。
隻剩下長久的恨。
顧予岑點了支煙,說:“楚松硯,你總是讓人覺得,把愛用在你身上是種浪費,把恨用在你身上也是一種浪費。”
“你就該永遠永遠孤獨,然後默默無聞地死去。”
楚松硯笑了聲,絲毫不在乎他這句話,甚至伸手從顧予岑的煙盒裡抓出根煙,點燃,吸了起來。
“胡年出軌了。”他說,“一個俄羅斯人。”
“是嗎。”顧予岑不甚在乎道:“那我和你,也算是還回去了,我倆平了。”
他甚至還伸手擦了擦掉在象征他和胡年感情的銀戒上的煙灰。
楚松硯沒說話。
顧予岑和胡年,不像是情侶。
更像是炮.友。
不夠忠貞,隻是身體契合。
但他和顧予岑當初不也是這樣。
甚至是直接的,捉.奸在床。
誰也沒比誰好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