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松硯将玫瑰花扔到垃圾桶裡,簡單洗漱一番,給林庚發了條報平安的信息,就上了床,裹緊被子,準備睡覺。
老房子就是這樣,如果沒有人燒爐火,哪怕夏天,夜晚的時候也會很冷,因為風順着房子缺漏的縫隙吹進來,卻迂回着刮不出去,就這樣被困死在老房子裡。
寒氣一陣接着一陣。
像又到了冬天。
楚松硯的手腳凍得發麻。
被褥上還殘留着淡淡的香水味。
如果顧予岑在這兒,香水味會更濃。
因為他會像狗一樣,整個人都趴在楚松硯的身上,緊緊地纏繞住他。
那時候總是會被捂出一身的汗。
因為兩個人貼的太緊,因為欲望總是猝不及防地湧上頭。
楚松硯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
但他在半夜的時候又被凍醒。
醒了之後,他将被子裹得更緊,剛開始還把眼睛露在外面,最後幹脆整個人都縮進被子裡,蜷縮成一團。
有些喘不過氣,像窒息死亡的前兆,令人恐懼,但隻有這樣,才能沒那麼冷。
才能勉強給他一些安全感。
但這次睡得也不太安穩。
像半夢半醒。
迷迷糊糊的總感覺,冷得要死掉了。
像躺在雪地裡一樣。
真煩啊。
楚松硯縮在被子裡,哪怕醒了,也沒動彈。
一直到聽見公雞打鳴聲,他才把胳膊從被子下伸出去,把手機給拿過來。
才五點多。
林庚是個夜貓子,三點多的時候還給他發了幾條消息。
又是一些截圖。
楚松硯幹脆自己登了微博,簡單翻了翻。
《皿》是他出演的,但剪輯後的效果是什麼樣的,他還沒見過。
江酖賀導戲的時候,臨時加了不少劇本裡沒有的鏡頭,據說是準備後期剪輯的時候進行調整修改。
《皿》的官博裡隻發了兩條剪輯後的片段。
一段是主線,一段則是群像小傳。
楚松硯挨個點進去看。
但眼睛盯着屏幕,腦袋卻始終接收不到任何信息。
看了一遍之後,就像白看了一樣。
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凍傻了。
楚松硯退出官博界面,開始漫無目的地翻看。
或許是因為軟件的推算數據,楚松硯刷到的基本都是有關《皿》的帖子,有褒有貶,哪怕是與《皿》不相幹的帖子,多少也是關于演藝圈的。
全部都是充滿噱頭的标題,似是而非的評論。
沒什麼意思。
楚松硯退出軟件,放下手機,再次閉上眼。
此刻他也意識到,自己是靜不下心。
看似腦袋空得很,什麼都沒想,其實各種思緒雜亂着從腦袋裡掠過去,來不及抓捕,就匆匆消失,然後留下一片不知該如何處理的麻木。
沒一會兒。
楚松硯再次拿起手機,這次他點開了顧予岑的朋友圈。
卻發現裡面變成一片空白,原來的内容全部清空,隻剩下一條橫杠停留在那兒。
楚松硯刷新了幾遍,确認不是沒信号,而是實實在在的——徹底清空了。
或許不是清空了,是把他删除了,又或者是所有内容都屏蔽了他。
挺好的。
楚松硯這樣想。
他終于,把那條撲上來的狗趕走了。
楚松硯再次放下手機,躺了幾分鐘,就起身開始收拾。
他把老房子裡阿婆生前常用的一些東西都燒了,燒過去,總比留在老房子裡孤零零地落灰要好。
弄完一切,他就出門去辦手續。
一切都比預想要順利得多。
明明預想中用的時間要比一周還長,但實際上隻用四天,他就處理好了所有事。
他走那天,剛鎖好門,就聽見旁邊有人叫了他一聲。
楚松硯擡頭看過去。
是張旻年的母親。
“小楚!”她明顯有些驚訝,手裡還抓着苕帚,就往栅欄旁走:“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
“前兩天。”楚松硯笑着說。
“啊,吃過早飯沒?”她說:“可惜張旻年沒在,要不他看到你也準高興,他從首都回來之後就一直跟我說你有多厲害,當大明星了,好出息呢。”
她湊近了些,又小聲說:“他回來之後還跟我講,以後要去首都念大學呢,給我高興壞了。”
楚松硯沉默着聽她講,沒說話。
最後,她又給楚松硯塞了份餃子,才戀戀不舍地揮手告别。
楚松硯走到大巴站的時候,懷裡的餃子已經涼了,全部黏在一起。
他買好票,坐在椅子上,一邊等車,一邊把那份餃子給吃完了。
最近這段時間,張旻年給他發消息的頻率變低了,但從回哈市之後,他的每條消息都是詢問楚松硯打聽到那個男人的消息沒有。
或許是他也覺得這樣麻煩楚松硯不太好,每次發消息前,都先發個小狗拜年的拱爪表情。
可愛又可憐。
楚松硯能怎麼說。
沒有消息。
沒有。
沒有。
隻能冷處理。
等他自己想明白。
楚松硯上大巴前給林庚發了條消息,彙報了一下進度,告訴他事情已經差不多處理完了,這兩天就能回去。
等回市區,他先去墓園祭拜一下阿婆,再回到那片埋着馬特維的荒地看一眼,就能離開了。
之後還會回來嗎。
楚松硯不知道。
但這片地境确實從這以後都和他沒什麼關系了。
一路颠簸,大巴車搖搖晃晃,楚松硯的心也跟随着它一起顫顫巍巍地跳動,始終找不到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