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予岑又在莫斯科停留了一天,他也沒幹什麼,就是到江酖賀那兒待了小半天,兩人究竟幹了什麼,又聊了什麼,無人知曉。
在楚松硯和林禹将聖彼得堡也逛的差不多時,國内傳出了江酖賀新劇本正式開拍的消息,而主角選用的是一位初出茅廬的新人,據說是江酖賀在去年就已經秘密簽好合約定下的人選,還有一位主角則選定了蔣瀝,這完全是個超出所有人預料的選擇,而亨特則是成了個男三号,戲份不算多。
不難看出,江酖賀又對劇本進行了大改。
但究竟改成什麼樣,遠在國外的楚松硯也沒主動過問。
這個劇本無論最終變成什麼樣,都隻是江酖賀出于種種考量才會做出的選擇,楚松硯不認為自己在改劇本上有什麼過人的天賦,更不會有能夠插手去幹擾的資本。
他隻是有些可惜,顧予岑費心思飛到俄羅斯找的演員,最後卻隻出演了個男三号。
若換做别人的劇本,或許男三号也會被賦予某種特殊的魅力,這種魅力甚至有一定的可能超越主角,從而在觀衆的心裡留下更深的印象,繼而讓演員憑借個男三号就一飛沖天。但江酖賀當導演,絕對不會允許出現這種情況,在他的心裡,配角可以擁有特殊的光環、魅力,但絕不會淩駕于主角。
主角永遠是主角,如果輕易就被配角奪去光彩,那還算什麼主角?那就成了被強行推上太子位的狸貓,不倫不類,嚴重些還會牽連整個劇本,讓劇本出現頭重腳輕的情況。
随着每日行程安排漸漸減少,林禹強制要求楚松硯每天留出三個小時看劇本,他要求的不多,隻想讓楚松硯在他回國前給他一個答複——親口告訴他,他還想繼續演戲,哪怕沒有看上的劇本也沒關系,大不了就等,等幾個月,或者等上一兩年,直到等到合他心意的劇本為止。
可楚松硯甚至連句謊話都懶得同他講,隻是在看完目前全部待選的劇本後扔給他一句,我還是想歇歇。
歇沒關系。
但要歇多久?
幾個月?幾年?還是一輩子?
林禹看着楚松硯那張臉時,總覺得他的狀态愈發糟糕,這種糟糕不是外部因素導緻的,而是楚松硯自主選擇的。
他主動選擇繼續這種愈發低迷的狀态。
林禹小時候養過一隻貓,從一個月大養到十歲,但就在某天,那隻貓突然離家出走,再也沒出現過,可那隻貓之前特别乖,也格外粘人,從來沒出現過離家出走的情況。别人都說那隻貓是感知到自己的壽命走到了盡頭,不想讓自己的小主人傷心,所以才選擇離家出走,自己找個角落等待死亡的到來。
楚松硯現在就像是等死的貓。
尤其是他像交代遺囑般,将自己手頭上比較賺錢的項目都交給林禹,像是怕他死了,林禹就沒法賺錢養活自己了一樣。
林禹心底的不安愈發強烈,他想留下,想陪楚松硯再待一段時間,可楚松硯卻突然松了口。
他是以那樣輕緩安撫的語氣說。
“你先回去吧,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你先回去替我找找看有沒有合适的劇本,萬一還有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導演手裡有好劇本呢,你替我找找,讓我在這兒再偷一段時間的閑,好不好?”
他笑着和林禹商量。
林禹看着他的臉,僵持良久,隻能認輸般垂下腦袋,說:“我訂票。”
林禹走的那天早上,楚松硯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上了件嶄新的白襯衫,下身是最簡單的西裝褲,連外套也選擇了一件看起來格外正式的大衣,仿佛接下來迎接他的不是機場送别,而是場嚴肅的機密會議。
楚松硯在以這種方式讓林禹放下心,他在告訴林禹,他已經很用心、很努力了,而非繼續保持着先前那半死不活的狀态。
而他留給林禹的最後一面也是帶着笑的。
飛機機翼劃破天際線,楚松硯獨自坐上車,返回了酒店。
回去的路格外通暢,沒怎麼堵車,仿佛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仿佛他以後的人生路也會就此通常、不再迂堵。
可事實上,他隻是在忍耐着,忍耐強烈的暈車症狀,忍耐像随時要爆炸了的腦袋,努力擡起腦袋,用視線看向更遠的位置。
楚松硯回到酒店,收拾好行李,給他早就聯系好的房東打去電話,搬到了聖彼得堡遠離中心地帶的一處房區。
在整頓好一切後,他還認真地拍了照片發給林禹,目的就是為了讓他放心。
之後,時間像是刻意放慢了節奏,楚松硯度過了他人生中最放松的幾天,無需操心工作,也徹底沒有了熟悉的面孔,獨自生活在遠離原本人生的城市,他唯一需要想的,就是餓了要吃什麼。
這種生活無疑是快樂的,畢竟這就是楚松硯從小到大最想過的日子,不用擔心時間被浪費掉,不用擔心未來應去往何方。
他隻需要這樣自在地呼吸,活着就好。
而這幾天,楚松硯拿着那部攝像機,在附近拍了許多視頻,有些隻是記錄他看到的本地人的生活,有些則是将鏡頭對準自己,拍攝下自己的狀态。
可拍的多了,他反倒覺得,用攝像頭對準自己有些沒必要,畢竟他一直都是這樣,也沒怎麼變,還是那張相同的臉。
楚松硯将視頻導進新買的電腦裡,再整合成單獨的文件夾,按照他先前處理其他視頻文件的步驟,将它們的鍊接存儲到一起。
文件的數量增長到了十三。
快了。
楚松硯擡頭看向天邊。
恰巧遠處有群烏鴉飛過,用難聽的聲音叫着。
楚松硯下意識地想舉起攝像機,但當攝像頭對準天空時,烏鴉已經飛離了他的視野。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