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庚在複工的那天,搭乘飛機前往張令德的劇組,終于松了對楚松硯的看顧。
也是在這天,楚松硯開着車,前往了鄉下。
他終于試着親自去撥開記憶上的塵灰。
他的過去,唯一值得稱得上深刻的,大概就在這兒了。
這幾年鄉下大面積開發,曾經随處可見的稻草房已經全部拆除,有些同意拆遷政策,搬進了樓房裡,有些則仍守着自己的老窩,自掏腰包将房子重建成了二層的小磚房,連飼養牲畜的棚子都再改成了石磚廠房。
而阿婆家的房子卻無人看顧,仍舊維持着原本的破敗,房頂上的稻草都被風刮掉了層,看起來就像個遭人嫌的破倉庫。
那門上的鎖都生了層厚厚的鏽,甚至不用楚松硯特意去找鎖,他的手剛搭上去,鎖頭就搖晃着碎裂成了兩半,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記憶中的大門也徹底開啟。
楚松硯走進了這個充滿塵灰味的老房子。
裡面的一切物件都布滿了灰,角落處還結了幾層可怖的蜘蛛網,隐約還有老鼠逃竄的細碎聲。
楚松硯緩慢地往房子深處走。
他也知曉,此行或許不會有任何收獲,畢竟當年房子裡的大部分東西都早就被他燒毀了,小部分也被顧予岑提前帶走,至于帶走後的下落,楚松硯猜想,或許顧予岑早就将那些東西都扔了,成了垃圾處理廠裡的碎片。
事實也是如此。
楚松硯将房子仔細看了個遍,留下的都是些沒必要存在的舊物,随着歲月的腐蝕,也早已看不出原樣。
最後,楚松硯走進他原本居住的房間,簡單拍掉床上的厚灰,就坐到了床尾處。
他準備抽根煙就走。
大概是被房間裡的灰嗆得太厲害,他剛抽了一口,就被熏得止不住咳嗽,咳得手接連哆嗦,指間一松,燃着的煙就掉到了地上。
眼看着火星要觸碰到垂落在地上的床單,楚松硯忙憋着氣,竭力壓下那陣咳嗽,蹲下身去撿煙。
可煙撿起來了,咳嗽還沒止住。
他就蹲在那兒,猛烈地咳着。
咳得眼底浮起層生理性眼淚,視野都模糊起來。
楚松硯用手扶着床沿,艱難地咽下喉嚨間的疼痛,才擦了把眼睛。
可這一擦,他的視野就清晰了起來,與此同時,他也看見了床下放着的那個紙箱。
也許是因為被刻意放在了床下,紙箱上的灰并不厚,顯得與這個房間格格不入。
楚松硯愣了下,才将手探到床下,将那個紙箱給拉了出來。
紙箱挪出來後,藏在它後面的木雕玫瑰花也再次重見天日。
楚松硯拿着這支木頭玫瑰,盯着它看了足足半分鐘,才艱難地挪開眼。
他抽了口煙,緩和着胸腔中難以言喻的情緒。
記憶重新歸來。
楚松硯用衣擺将木頭玫瑰上的灰一點點地擦拭幹淨。
它依舊如此漂亮。
熱烈地盛開着,未被時光淹沒。
楚松硯抽完這根煙,才将它放到口袋裡,接着去打開那個紙箱。
可紙箱一開,他擁有過的全部情緒都湧了上來。
紙箱上層蓋着的是幾十支木頭玫瑰,大的小的,美的醜的,都是顧予岑曾經練手的時候雕出來的。把木頭玫瑰撥開,再露出下面,楚松硯赫然看見了一堆磁帶。
而磁帶下,是個小型收音機。
“……..”
楚松硯緩慢地眨動眼睛。
煙明明已經掐了,卻還是熏得人眼睛疼。
一個晚上,全部的磁帶都被他聽了個遍。
青澀的嗓音,陌生的對話,都是過去殘留下來的痕迹。
其中一個磁帶還被特意封進了密封袋裡。
而這個磁帶的内容也是最短的。
“我愛你。”
是十七歲的楚松硯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