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璇因為自己剛來便犯蠢險些釀成大禍,決定還是少說少錯。
虧得皇帝不與她計較,這會兒她對李睦的印象倒好多了,還有點同病相憐——想他這位禦前總管,天天跟在玄冰似的皇帝身邊,怕也不容易呢。
青雁更是心慌,此事由她而起,萬一讓皇上跟娘娘之間起了隔閡,豈非萬死也難辭其咎?
緊張之餘,竟把酒壺給傾翻了,虧得濺出的不多,隻衣裙沾了一星半點。
王璇當機立斷呵斥,“蠢丫頭笨手笨腳,還不快下去,換藤黃過來。”
又朝皇帝正色,“青雁初來乍到,不懂規矩,臣妾會好好教導她的。”
她都已經責罰過了,皇帝不好意思攆走青雁吧?天知道,她身邊離不開這麼位說鄉音的人。
蕭煜看她闆着臉佯作生氣的陣仗,暗暗好笑。
爪牙都沒長全的貓兒,再發怒也是可愛的。
見皇帝不理會,王璇方松口氣,埋頭默默扒飯。
她有心示好,但不曉得皇帝口味,若再犯錯神仙都救不了她了。
皇帝卻夾了一箸紅燒魚塊到她碗裡,宮裡的魚,細刺都是精心剔過的——他記得她說過自己最愛吃魚,不過幼時曾被魚刺卡着喉嚨,費了半天功夫才折騰出來,從那以後又愛又怕。
入宮便沒這些顧慮了。
王璇簡直受寵若驚,皇帝竟親自給她夾菜!轉念一想,面前那碟魚他根本就未動過,怕是不喜歡才讓她幫着解決罷。
一定是這樣。
雷霆雨露皆為君恩,王璇小心翼翼道謝,繼而連皮帶骨将魚塊拆吃入腹,虧得這魚都是軟骨,否則真要噎死。
趁人不備,猛灌了兩口普洱茶——其實她連滋味都沒嘗出來呢,純粹硬吞。
蕭煜扶額,怎就沒一件事順順當當的?
再待下去,這飯得吃到猴年馬月,他爽性起身,“朕還有折子要批,先回勤政殿去,你自便罷。”
王璇忙屈膝恭送,沒有半點挽留之意。
謝天謝地,可算是走了,她出了滿背心的汗珠子。
藤黃婉轉道:“娘娘可要收拾一番?”
如若晚間侍寝的話,吃太多可不好。
王璇好不容易能大快朵頤,哪肯放棄口腹之欲,“無妨,今夜不會傳召。”
很明顯,皇帝對她有些失望——也許真是跟太後賭氣才選的她,選進來才發現狗肉擡不上席面,白讓自家丢臉。
可她也不是硬要住進來的呀,根本由始至終都沒給她自由選擇的機會。
王璇托着腮,有點委屈又有點迷茫,她開始想家了,雖然那個家也未必盡如人意,可好歹是她所熟悉的,她知道如何應對。
青雁一臉沮喪過來,為自己丢人分外羞恥,連累姑娘也被瞧不起。
王璇笑着拉她入座,“别想些有的沒的,快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又招呼藤黃赭石她們也來,人多在一起用餐才熱鬧。
她不想擺什麼主子的架子,她的出身在那裡,無論如何抹殺不了,何必非得往臉上貼金呢?不若自在随和些。
若老想些不痛快的事,日子可就沒法過了。
是夜,皇帝果然不曾召寝,隻讓禦前小太監李敦來報個信——他這姓随的師傅李睦,打小家破人亡,連名字都不知道,索性也就随便取了。
王璇見他口甜舌滑,又說的可憐,于是讓青雁進屋剪了二角銀子。
李敦愉快地福了福身,陶陶然離去。
藤黃婉轉道:“這本是他分内之事,娘娘無須另外破費。”
何況報的是憂還不是喜。
王璇心說怎麼不是喜呢?面上卻笑道:“不打緊,第一回嘛。”
真是個心思赤純的,藤黃也無法。雖說宮女都巴望碰上好說話的主子,可主子太沒心機也難,宮裡可不是講感情講正義的地方。
内務府将她撥來,她也隻能嫁雞随雞嫁狗随狗,藤黃歎道:“婢子服侍您梳洗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