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颀長陰影還在,沈棠知道聞鶴之沒走。
氤氲水汽将玻璃房籠罩起來,這方小天地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檀木香氣味溫淡内斂,從身後萦繞包裹,踏實安神。
男人斂了威壓之勢,修長手指慢條斯理遞過來一塊方巾,“還好嗎?”
雨聲淅淅瀝瀝。
男人刻意放緩的語調,恍然給人一種可以倚靠的溫柔錯覺。
沈棠慢吞吞擡頭,卻明顯會錯意,“什麼還好?”
女孩擡起的面上無悲無喜,像是局外人一般毫不在意剛才發生的事情。
這很好。
聞鶴之眼底意外地浮現零星笑意,不急不慢收回手帕,折好。
“無事。”
氣氛再次陷入短暫沉默,卻比剛才輕松不少。
沈棠腦海裡想的是還沒定下來的專訪時間。
其實今天聞祈生日,沈棠想過會見到聞鶴之,上樓之前還一直遺憾沒機會向他提起專訪的事情,現在倆人單獨相處,她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沈棠思索了下,試探性詢問,“聞先生,能和您約個采訪嗎?”
“采訪?”聞鶴之目光緩慢移到她的臉上。
兩道目光恍然對上。
雨聲潇潇,沈棠清晰地聽見自己的沉重緩慢的心跳正在加速跳動。
“咚!”
“咚咚咚!”
她瞥開視線,努力鎮定地組織措辭,“是這樣的,我是港台财經頻道的實習記者,前段時間我台和您定下了一個專訪,但是當時由于您臨時有事取消了。”
“就一直沒有機會再約。”
女孩尾聲微顫,好長一通自報家門,解釋原由目的,一臉認真,故作沉靜的樣子,像是羽翼尚未豐滿的雛鷹,将野心藏的很好,又顯出幾分執拗的可愛。
聞鶴之一不小心又将人洞穿,但他喜歡有野心的人,從來都是。
下颌輕擡,他饒有興緻道:“嗯,是有點印象。”
有戲?
沈棠眉眼微彎,繼續說:“我是這次專訪的負責記者,想商量一下看看什麼時候……”
話沒說完,沈棠注意到不遠處候着的助理,靈機一動,“或許,我也可以加您助理一個微信,到時候根據您的檔期來定專訪時間。”
沈棠的手機24小時超長待機,自認為這番提議簡直周到又體貼,過程完全幾乎不用聞鶴之操心。
這也是她之前約采訪時,實驗成功過好幾次的技巧。
确實是周到。
聞鶴之唇角輕勾,語氣紳士詢問,“沈小姐不如,直接加我?”
沈棠愣了下。
她原本的目标隻是助理的微信,沒想過聞鶴之本人會親自掏出手機。
但也隻是愣了幾秒,沈棠立馬反應過來,拿出手機快速對準他的掃了碼,在驗證框裡編輯了【港台沈棠。】四個字,發送過去。
掌心微潮,一直到好友申請通過,沈棠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今晚順利的仿佛有點不真實。
聞鶴之溫文爾雅地笑着,長指随意輕撥了下表盤,腕骨勁瘦有力,西服袖扣精緻考究。
價值八位數的腕表被他漫不經心撥弄,表盤被動作牽扯微移動,露出下面一小塊皮膚。
好像,是一塊燙傷的疤痕,有些眼熟。
可等她沈棠定睛再要去看時,男人已經放下腕表,西服袖口自然垂落,徹底遮住那塊皮膚。
她輕緩地眨了下眼睛。
男人溫和注視她:“沈小姐,似乎對我的腕表很感興趣?”
确實感興趣,奮鬥一輩子都買不起。
沈棠笑了下,轉移話題,“那您以後有時間聯系我哦,我24小時超長待機。”
女孩烏發紅唇,笑起來眉眼生動漂亮,語氣間難掩的雀躍将愉悅心情展露無疑。
聞鶴之也跟着笑了下,“好。”
-
雨已經停了。
二人一前一後從樓上下來,樓下宴席已經散掉大半,記者們全部被清場,聞祈也被叫到書房挨訓。
沈默山心情愉悅地來,最後陰着張臉回。
沈棠上車前,回頭再次望了眼醒春園,烏雲密布的天,高聳翹起的檐角,水霧四起,有種風雨欲來的平和詭異感。
距離她徹底解脫的日子,還遠嗎。
“沈小姐,該上車了。”身邊傭人輕聲提醒。
“好。”
沈棠坐回車裡,車門徹底關上。
今夜沈默山飲了少許酒,司機是聞家指派的,穩穩駛過水窪,離開半山公路。
而此時的醒春園。
柏熙革看着單手插兜,步履從容從樓上走下來的聞鶴之,奇怪道:“你什麼時候上去的?白找你好久。”
男人似乎心情不錯,語氣随意:“醒春園花開的不錯,随意逛逛。”
說到花,柏熙革想起來另一件事。
“上次你不是讓人從愛丁堡請來了兩位專家,那一林子的重瓣海棠照顧的怎麼樣?”
海棠花每年3-5月開花,一年隻開一次,七月正夏,也不知道聞鶴之哪裡來的雅興,花重金從愛丁堡找了兩位植物學專家,專門研究一年四季都開花的重瓣海棠。
有錢燒的。
聞鶴之目光看着正駛出去的沈家車子,懶懶地笑了下,語氣意有所指。
“還不錯,快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