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照寒回到房中時,喬晏正穿着裡衣在窗邊攏着濕漉漉的長發,活脫脫一副月下美人圖,見她進來,便要起身迎接。
沐照寒蹙眉輕斥道:“坐着,别過來。”
他乖順的坐了回去。
沐照寒冷着臉經過他身邊,心頭發癢,沒忍住偷看了一眼,旋即怔了一下,目光落在他脖頸間。
他衣衫半敞,露出胸口處的一枚玉墜,不過拇指大小,卻成色極佳,剔透的如一滴水般,若非被紅繩系着,又有微光閃動,還以為是他沐浴後未擦幹身子留下的水珠。
她停住腳步,轉身走到他身前,俯身盯着那枚玉墜。
“大人喜歡這個?”喬晏輕笑着解下玉墜遞給她,“不若送給您。”
沐照寒接過玉墜,紅繩沾了水,有些潮濕,絲絲縷縷的檀香鑽入她鼻中,她蹙眉湊近嗅了嗅,終于尋到了喬晏身上那若隐若現的香氣來源,竟是這枚玉墜。
她歪頭打量着喬晏,片刻後笑道:“公子這玉,是何處所得?”
他答道:“一個長輩贈予的。”
“既是長輩所贈,我可收不得。”她将玉墜放入他的掌心,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進了側間。
喬晏目送她進屋,又垂眸看向那枚玉墜,片刻後輕笑一聲,又将其挂回脖頸上。
窗外響起一陣熟悉的鳥鳴,他将窗子推開條逢,黑鳥從縫隙擠入房中,将口中銜着的紙條放在他的掌心,紙條上的字迹雜亂“縣衙西側巷口。”
他歎了口氣,瞥了眼側間的屋門,猶豫片刻後,披衣翻身出了屋子。
繞過一處小巷,一男子背對着他探頭張望,他低低喚了聲:“岐舟。”
岐舟轉頭,見是他,慌慌張張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見胳膊腿俱全,也沒什麼明顯的外傷,才松了口氣,哭喪着臉道:“侯爺,重明他,扮你扮不下去,快露餡了。”
喬晏淡淡道:“他身形聲音與我八分像,老老實實呆在府中,還有人敢去掀他面具不成?”
岐舟急道:“七日前詹王府邀約,他稱病未去,五日前,孟國公壽宴,他又稱病未去,消息不知怎的傳入宮中,皇上便要派禦醫來看,重明去誓心閣找您,您又不跟他回去,他怕被發現裝病,往身上潑了一桶水,在廊下吹了半個時辰的風,發了熱,才糊弄過去。”
“難為他了,糊弄過去便好。”
“沒糊弄過去啊!”他語調愈發急切,慌亂中咬了自己舌頭,疼得呲牙咧嘴,哎呦了幾聲,才含糊不清的繼續道,“禦醫剛走兩日,皇上便派人通傳,說三日後差胡公公再來探望,您看,這該如何瞞啊?”
岐舟見他不言,又急道:“不若我給崇明臉上來幾拳,打得看不出模樣來,興許能瞞過去。”
“你知他最寶貝自己那張臉,想以此逼我回去?”
岐舟見自己的小心思被猜透,氣惱道:“皇上若知道我們騙他,還讓您冒這個險,定不饒我們,萬一您在外頭受了什麼傷,他不得把我們扒皮抽筋,挂在城樓上示衆啊,您若不回去,那我也不回了,就在這兒跟着您。”
他梗着脖子,一臉的視死如歸。
喬晏無奈,隻好道:“不必瞞,胡公公若來,你便告訴他,我離京訪友去了。”
“啊?”岐舟滿臉詫異,“那不露餡了?”
“陛下早知我離京了,一味瞞着,還不如直接招了。”
岐舟辯駁道:“怎麼會,我們謹慎的很,而且崇明扮作您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上次連皇後娘娘都沒瞧出來!”
“京中有五城兵馬司,在京衛所,各部衙門,天子腳下又無流寇,陛下将左骁衛予我,難不成是為了幫我看守侯府?”
岐舟眨巴着眼睛:“不然呢?”
喬晏看他的目光像在看傻子,擡手在他腦袋上敲了下:“我們查徐信時動靜太大,驚動了陛下,那群左骁衛,是來看着我的。”
岐舟瞪大眼睛,片刻後氣道:“天殺的,我拿他們當自己人,夜裡值守還自掏腰包給他們買餐食,呸!”
樹葉搖動的沙沙聲突兀傳來,他驚了一下,片刻後,一陣夜風拂過他的臉頰,才讓他松了口氣:“是風啊,吓死我了。”
喬晏擡眸看向一旁的大樹,眸光微動,又輕聲問道:“你上次傳書說軒雲道長回來了,現可在京中?”
“道長來了侯府,聽說您不在,便走了,不知去了哪。”
他颔首,淡淡道:“回去吧。”
岐舟見他要走,急道:“侯爺,真不用派幾個人來……”
“再多言,你這個月的月俸便沒了。”
岐舟立即閉了嘴,眼巴巴的看他遠去,歎着氣離開了。
喬晏滿腹心事的回到縣衙,推開窗子欲翻入屋中,卻覺眉心一涼,回過神來,才發現沐照寒正坐在窗邊,指尖抵着他的額頭,将他推了出去,柔聲道:“公子帶着傷,還是走門吧。”
他退後兩步,沉默的與她對視片刻,才轉身走去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