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照寒替他開了門,目光掃過他臉上微不可查的慌張,率先開口道:“如廁去了?”
喬晏正苦思冥想理由的大腦停滞了一下,僵硬的點頭:“是,可是吵醒大人了?”
“我隻是渴了,出來喝杯茶。”沐照寒側身放他進屋,又道,“暗夜最易藏奸,公子出門也該知會我一聲,若是在外頭被歹人害了,該如何是好?”
“在下怕擾了大人。”
“你安好,比我安睡要緊多了。”她飲盡杯中茶水,笑道,“時已寝安,公子好夢。”
說罷,轉身進了側間。
喬晏并未有好夢,寝亦不安,他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到天色微亮,索性起身穿戴整齊出了門。
黃覺昨日空腹飲了酒,肚子痛了半宿,打聽到今早飯堂有肉包子,早早起床去吃,走到一半,便見喬晏提着食盒往回走。
他随口問道:“起這麼早啊。”
喬晏答道:“大人昨日勞累了,還未起,我幫她拿些餐食。”
黃覺皺眉打量他一番,邊走邊不屑道:“得了吧,就你這身子骨還能讓沐掌使累着?”
說罷也不等喬宴回話,便匆匆奔着肉包子去了。
房中的沐照寒睜眼時天已大亮,她一向少眠,難得睡這麼久,反倒愈發疲憊起來,她換好衣服,揉着酸痛的額角推開門。
喬晏正端着餐食要出門,見她出來,笑道:“不知大人何時醒,恐飯菜涼了。正要差人去溫一溫。”
沐照寒擺了擺手:“不必熱了,放下吧。”
她倒了杯茶漱口,又到水盆旁洗了把臉,才打着哈欠坐到桌前,勺子漫不經心的在粥碗中攪動,含糊問道:“什麼時辰了?”
喬晏答道:“辰時。”
她點點頭,剛塞了口包子,便聽到敲門聲。
喬晏搶先一步開了門,黃覺站在門口,見沐照寒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詫異的打量起喬晏來。
可無論怎麼看,他都是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感覺自己關門關的重些,帶起的風都能扇死他,他目中疑色更重,又看向沐照寒,舉手投足那叫一個飒爽,忽的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拍拍喬晏肩膀:“可讓你小子吃到好的了。”
二人皆不懂他在胡言亂語什麼,沐照寒蹙眉問道:“何事?”
黃覺這才回過神來,忙見禮道:“大人昨個兒說今日要見那姓丁的小丫頭,可要現在帶她過來?”
她颔首道:“帶過來吧。”
他應聲離開,不多時房門又被叩響,丁妙妩被黃覺帶着,低頭怯生生的站在門外,衣擺被雙手攥得發皺,黃覺半推半拉着才将她送入了房中。
“坐吧。”沐照寒拉過一旁的椅子,對喬晏使了個眼色,他識趣的退出了屋子。
丁妙妩瑟縮着身子挪過來,小心翼翼坐在椅子邊緣,咬着嘴不作聲。
“你可知我為何要你來此?”
丁妙妩身子僵了片刻,緩緩搖頭。
沐照寒靠在椅子上看着她:“你母親和弟弟去哪了?”
“他們,他們掉到山下,死了。”她低着頭,聲音細若蚊蠅。
“死了?”沐照寒輕笑,聲音旋即冷下來,“當日那車上明明隻有你一人,是誰教你如此诓騙官府?”
丁妙妩的右手緊握着什麼物件,手指的關節都微微發白,身子抖得如同篩糠,卻依舊嘴硬道:“車上有阿娘,弟弟,還有我。”
沐照寒并未反駁,隻是話鋒一轉,問道:“你阿娘有沒有告訴你,無論是随車掉下山崖,還是在墜崖前被那夥人抓到,你都會死?”
丁妙妩埋頭沉默半晌,才開口道:“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隻是好奇,你娘親為何隻将你留在車中,她是覺得你的性命不如你弟弟的重要,還是根本沒有将你放在心上?”
丁妙妩猛地擡頭盯着她,眼中的懼色都褪去大半,聲音也大了幾分:“你胡說,我也是阿娘的孩子,我在她心裡的分量,同弟弟是一樣的,隻是,隻是弟弟還小!”
“因為弟弟還小,所以好吃的要給弟弟吃,好玩的要給弟弟玩,隻能保全一個的時候,也隻會保全弟弟。”
沐照寒聲音輕柔,落在丁妙妩耳中卻如炸雷一般,她急促的喘息着,卻想不出辯駁的話來,嘴巴嗫嚅了半天,将手伸到她面前:“你看,這是阿娘給我買的。”
她攤開手,露出那個被她一直攥着的物件,是一枚小小的玉佩,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丁妙妩”三字。
她急切道:“我問過了,王家的姑娘沒有,陳家的姑娘也沒有,有次京中來了個大官,他家的姑娘也沒有,隻有我有,阿娘說,極寵女兒的人家,才會給女兒買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