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過得很快,悶熱的教室,急促的蟬鳴,還有寫不完的習題,楊帆樂在其中。
許岚清越來越喜歡給她發消息,有時候是半夜,說他上課到很晚,有時候是早晨,說不想起床,偶爾還會發條語音,楊帆能聽見被子摩擦的聲音。
闵書婷消沉了一段時間,心思完全放在學習上,期末考進了前三十名。
楊帆終于往前進了一名,超過了駱玖,她非常清楚,是因為駱玖請了一段時間的假,學習的時間壓縮了。
不過駱玖認真地告訴楊帆,她私底下花了很多時間學習,她并沒有退步,希望楊帆能尊重自己的進步和實力,也不要看輕了她這個對手。
駱玖瘦瘦弱弱的,放起狠話來也是有威懾力的,“下一次就不一定能超過我了。”
随後兩人便笑起來,同時看向榜單上第一名的位置,她們總會走到那個位置上去的。
暑假太熱了,闵書婷回老家和奶奶住了一段時間,每天都和楊帆分享她撿到的土雞蛋,還有出生不久的小狗。有一天突然發來一張蛇的視頻,“它來偷吃雞蛋,被我奶奶給打……”
沒看完,手機就被楊帆扔老遠,實在是吓人。
雖然她人在家裡,但她的朋友會帶着她去經曆,去感受,去害怕。
駱玖則是和廖雲駿去了草原,給她分享無垠的綠意,指着小牛的鼻子,讓她看它的奇特之處。
還會問她天上那朵雲像什麼東西,楊帆說像匍匐的貓,駱玖說像搖尾的狗。
廖雲駿在一旁大喊,“你們說的都不像,明明是仰躺的龜!”
柳園原還是一如既往的拍照問數學題,還會抱怨某個學人精,跟屁蟲一樣,隻要去自習室,總能碰到林成。
照片裡林成的臉越來越清晰,最新一張分明就坐在對面。
楊帆還是會去圖書館,偶爾碰到梁奕舟,不過都是默契坐得遠遠的。還抽空去看了許岚昀,他還在學跳舞,楊帆還幫忙接送了兩天。
開學前駱玖又給她寄了明信片,和上次的白完全不一樣,這次是通篇的綠,駱玖身着白裝,在棕黃色的馬背上,潇灑又自由。
「楊帆:夏天好,這裡有無盡的綠色,無盡的自由和歡樂。當然,如果沒有踩到牛屎就更好了。」
末了畫了一個哭唧唧的表情。
楊帆看着看着就笑了。
去年楊帆走在樓梯上,聽着老師念叨高二的同學該收心了,今年她坐在教室裡聽着重複的話語,隻覺得時光飛逝。
窗外軍訓的學弟學妹叫苦連天,有大膽者問,“為什麼去年不用軍訓啊?”
老師答,“因為從你們這一屆開始啊。”
說了當沒說,反而平添了幾分堵。
班上多了幾個新面孔,有幾位同學沒考進前四十五名,被分到了其他班。文濤在班會課上強調了幾句,大意是說希望大家不要掉隊,雖然不會再次淘汰分班,但也不要差太遠。
然後便馬不停蹄開始講課,理由是隔壁二班早上已經上了兩節課,進度趕不上了。
要不是因為有大掃除,他可能還要再拖會兒堂。
“砰”的一聲,是桌子倒了,窗戶的橫欄上還挂着個人,“你們看什麼呀,趕緊過來幫我推桌子”,郭林銳叫嚷着。
幾個男生回過神來,連忙跑過去。剛剛郭林銳擦玻璃的時候站在桌子上,借力的時候往後一登,桌子倒了,隻能死死抓住窗戶。
東西散落一地,何楚怡很生氣,“我剛剛就說了,讓你不要用我的桌子,煩死了。”
“備用桌太遠了,這個比較近嘛,呵呵”,郭林銳讪笑。
“你看,我的本子都髒了!” 何楚怡一邊抱怨一邊心疼。
萬晴在一旁默默地把東西收撿起來,“楚怡,沒關系的,等下用橡皮擦一下應該能幹淨,你先去洗個手。”
旁邊的同學也蹲下去幫忙。
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哇,這個報紙好久了吧。”
“是呢,這個人好面熟啊。”
“我感覺有點像梁奕舟诶……”
“什麼像,分明就是啊,這不是寫了?懷澤市‘乘風’青少年作文大賽,梁學霸不就是當時的特等獎嘛。”
梁奕舟當時領獎的照片,被裁得四四方方的,沒有褶皺,除了色彩随着時間褪去,看得出來被保存得很好。
同學們七嘴八舌讨論着,沒人注意到一旁頭越來越低的萬晴。
“你們從哪兒來的這個照片呀?”
“就是這個本子呀,好像從裡面掉出來的”,那同學轉身去找本子,沒找見。
萬晴側了個身,把剛剛收的那摞書本擋住,中間夾雜着他們談論的那個本子。
桌子是何楚怡和萬晴的,按照同學們的了解,跟梁奕舟有關的東西,必然是何楚怡的,“诶,萬晴,我把這個放在桌子上了,楚怡回來你交給她。”
“嗯好”,萬晴還是沒回頭。
收拾完了,同學散去,萬晴趁人不注意把那張照片重新夾回書裡,心還沒落下,就看見門口站着的何楚怡。
一瞬間羞愧和恐慌湧上心頭,不知道她什麼時候來的。
萬晴開始責怪昨晚收拾書包不夠細心的自己,把這個照片帶到學校,她不敢看何楚怡的眼睛,害怕從中看到不解,甚至是失望。
“廁所也太臭了,我在洗手池都聞到了”,何楚怡走過來,修長的手指在鼻子面前掃了幾下,生動演繹了那種難聞的氣味。
看得出來,何楚怡在努力表現得平常,即使她的内心滿是震驚,她依舊能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晴晴,晚上下課我想去吃巷口那家酸辣粉了,你陪我去好不好。”
還用上了撒嬌的口吻。萬晴太了解何楚怡了,平時要是很想吃什麼東西,或是想去什麼地方玩兒,就會這樣撒嬌,讓她陪着一起去。
很明顯現在不是,何楚怡早晨才說最近愛長痘,堅決不吃辣了。
她根本就不擅長說謊,慌不擇言,找了個蹩腳的理由。
萬晴看着何楚怡明豔的臉,以及故作輕松的卻又有點隐隐着急眉眼,輕輕說了一句,“好,有時間我們就去。”
她知道,她搞砸了,關于這段友情。
晚課期間,何楚怡的話一直很多,“晴晴,你這個筆很好寫,能不能送我一支呀”,“老師寫的那個字母y好搞笑哦”,“我覺得這個空引導詞也可以填that诶……”
何楚怡的熱情和喧鬧是為了什麼,萬晴很清楚。
她們都很害怕突然沉默下來,就再也不會講下一句話了。
但她還是沒有勇氣開口說話,她知道是她做錯了,還讓楚怡一直受累打圓場。最後一節晚課,她實在是煎熬,請假提前走了。
何楚怡對着一旁的空座位發呆。
晚課過後,何楚怡提上書包馬不停蹄回了家,沒有在梁奕舟身邊磨磨蹭蹭等他一起走。
進房間翻找一會兒,又急匆匆出了門。
她沒有去過萬晴家,隻知道住在城東的某一片區域,那邊民房居多,多是租戶。
何楚怡根據自己的印象和萬晴的描述,找到了那片區域。
有一座馬路橋,嚴格來說也不算橋,下面布的是排污管道,上面沒有專門的人行道,她隻能盡量靠邊走,車輛會從離她不到十公分的距離駛過。
怪不得有時候萬晴會說衣服被汽車濺了髒水。
這邊的路燈似乎也不怎麼亮,隻能照亮那一點點區域,前面有一家小賣部,看起來很局促,東西都堆在一起。
何楚怡原本想上去問一下老闆,認不認識萬晴,又想着這麼大一片,怎麼會都認識呢,隻好作罷。
前面就是岔路,何楚怡想了想,還是撥通了萬晴的電話,沒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