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名也還沒考到呢……”

“就是，說好了請我喝奶茶，也還沒請，你真小氣”，闵書婷嘟嘟囔囔，因為難受，喉嚨好像被壓住了，聲音不清，“還三次呢！”

闵書婷也學駱玖比手勢。

不過任憑她們怎麼說，都沒有得到回應。

“還是怪我們來得太晚了，你昨天都讓我們來早點了，還是來遲了。”

“嗚嗚嗚……” 闵書婷小聲嗚咽起來。

身後有人走來，楊帆把闵書婷攬到身後，讓她調整一下。

餘薇和幾名女生走在前頭，沒說話，隻安靜站在一旁，看着昔日靈動的班長躺在面前。

沉默得隻能聽到雨聲。

“今天這個雨也是，還就不停了……” 文濤抱怨着走進來，雨傘抖抖水，放在一旁，摸了摸頭頂不存在的頭發。

“老師……”

“老師好……”

同學們打招呼，用了最小的音量。

楊帆看他一步一步走過來，皮鞋中部已經變形，又寬又肥，還有褶皺，面上沾了泥點子。

走到跟前，最終長歎一口氣，“可惜啊！”

是啊，真的可惜。千言萬語，最終隻剩一句“可惜”。駱玖已經創造出來的燦爛人生，還有沒來得及經曆的未知冒險，都很可惜。

中午的時候雨停了，有些同學吃過午飯回了家。

楊帆和闵書婷留了下來，幫駱玖父母搭把手。

親戚朋友來了之後，總會忍不住回憶，他們與駱玖相處的點點滴滴，被一次一次提起。

駱玖在親朋好友的回憶裡，鮮活了一次又一次。

楊帆她們總是安靜地聽着，把這些事情記下來，仿佛對這位沉默的朋友又了解了一些。

天都黑了，她們才離開，駱玖的媽媽說明天下午火化。也讓她們不要再來，好好上課。

兩人嘴上答應了，實則已經打定主意要來。

廖雲駿出現的那一刻，楊帆才驚覺今天一整天都沒有看到他。被雨打濕而軟塌塌的頭發，凸出的眼睛，看得出來，他很累，手上還拿着一個玻璃瓶，似乎裝的是沙子。

他們沒有打招呼，廖雲駿點了點頭，進裡面去了。

回去不用趕時間，打車也不好打，兩人決定坐公交車，起碼要花上一個半小時。

很疲憊。楊帆靠着椅子眯眼睛。

腦子裡都是駱玖的樣子，隻是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遠。

但她的聲音很清晰，“都說讓你們來早點了，可不是我不等你們啊，實在是等不了啦。”

說着說着還轉身跑了，一片綠地，和上次拍的草原很像，但是更平，草更綠。

楊帆起身想追，明明用盡了全力，總是差一點。她再次發力，想着一鼓作氣追上去，不知被什麼絆了一跤，駱玖也不來扶她，還是往前走，隻說，“回去吧，楊帆。”

“你等等，駱玖，等等……”

“等等！”

楊帆猛然驚醒，腳打在欄闆上，有點疼，車廂裡很暗，玻璃窗上的雨珠在流。

闵書婷的臉就在眼前，“到站了，楊帆，我們回家吧。”

“好。”

屋裡亮着燈，老楊在家。有時候她會嫌棄有點發黃的燈光和老舊的牆壁，現在她覺得很安心。

老楊沒有問多餘的話，隻是把吃的東西擺出來，“餓了吧，我煮了點湯圓，熱的，這個天吃剛剛好。”

楊帆沒有動筷子，徑直朝老楊走過去。

“老楊。”

“我的好朋友離開了，她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楊帆抱着老楊，臉埋進他的胸膛，抽泣起來，如同窗外淅淅瀝瀝下着的雨。

面對她的親近和接觸，老楊有些不知所措。楊帆是個堅強獨立的孩子，很少在他面前哭，小時候也這樣，被欺負了大不了就是和對方硬幹，幹不過再回家找他告狀。

後來長大了，似乎沒那麼需要他了。

現在，他清晰地意識到，楊帆依然還是個孩子，而他，非常希望被她需要。

老楊心裡五味雜陳，他無意教會楊帆什麼東西，尤其是關于死亡，語言是最蒼白的。

一個人的離去，給剩下的人留下點什麼感悟，是很好。人們會不斷地勸說自己，“生離死别是正常的”，“大家都會死去，隻是早晚問題”，“死亡随時可能發生，要活好當下……”

但其實傷心和難過依然是萦繞在心頭的情緒。

“你跟她道過别了嗎？”

“沒有”，楊帆搖頭，眼淚蹭到老楊的衣服上，“我昨天晚上沒接到電話”，楊帆很自責，也有點委屈。

老楊恍然大悟，這才明白早上楊帆為什麼摔了手機。

“那你明天去跟她好好道個别”，老楊揉揉楊帆的頭發，難得的親密。

“好。”

楊帆知道，明天人很多，自己大概率說不出什麼話，所以她選擇寫下來，像駱玖給她寫明信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