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臨時任務,明天一早趕去王都。”
他拿了條毛巾示意對方坐在床邊,繞到身後攏起潮濕的發尾,長發濃密烏黑,掌心的觸感就像握住一把冰涼的黑綢。
“深秘院急召研究人員,我們可以一起走。” 他用毛巾吸去後頸的水珠,察覺到動靜後又補充了一句,“别動,還沒擦幹。”
隆起的肩部肌肉因為一句話停頓,默默卸下力道,交出了主動權。
他加快手上的動作,冷不丁聽見一聲呼喚。
“……科賽因。”
“嗯?”
夢境開始褪去色彩,他感到自己不斷墜落,墜落。,
“無論……我一定會……”
……
醒來的瞬間餘弦發現自己在半空中,強烈的失重感讓他一時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達達利亞把他抛上雪地摩托後座:“走,我們被發現了。”
引擎轟鳴撕開寂靜的長夜,從高處俯瞰,漫天風雪中亮起一顆微弱的星子,吞沒一切的黑潮緊随其後。達達利亞一再提速,但血食的誘惑太大,始終未能成功甩脫,負責掩護的巡弋者陸續有兩台都在逃亡中被撕成碎片。
永遠看不到盡頭的地平線上忽然出現一道形似掩體的陰影,很快在車燈光線中顯露真容——遺迹巨蛇殘骸。
達達利亞瞥向後視鏡中不斷接近的模糊獸影,直覺促使他立刻做下決斷,雪地摩托急速甩尾,電光火石間他拎着餘弦一躍而起,把人塞進殘骸頭部的空間,最後一台巡弋者變幻形态,擋住空間入口。
“呆着别出來!”
魔血之獸追上獵物,形成合圍之勢。
“先生們,你追我逃的遊戲結束了。”安頓好保護目标,暗紫色的光芒自邪眼湧出,愚人衆最年輕的執行官終于能放開手腳,任意施為,“手段粗暴點,你們不會介意吧?”
黑暗中餘弦聽見魔獸的咆哮,蜷在密閉狹小的空間裡,受極度疲憊和激烈逃亡影響,一陣陣的暈眩感幾乎要奪走思考的能力。
他無力插手外界的戰鬥。
但總有能做的事。
戰鬥,戰鬥,無止境的戰鬥。
達達利亞正殺得盡興,忽然警覺看向頭頂——巨大的冰柱自高空落下,直接把剩下的一半魔物碎為齑粉。
攻守易形。
“卡皮塔諾閣下!”他釘死試圖逃跑的魔物首領,向援軍打招呼,“可算找到您了!”
殘存魔潮試圖撤退,又被趕來的愚人衆士兵合力絞殺,有兩位執行官坐鎮,戰鬥結束得非常快。
達達利亞擦去濺在臉頰的獸血,餘光瞥見高大的身影走向巨蛇殘骸:“啊對了,還有……”
同僚究竟說了什麼,身形高大的愚人衆第一席已無暇顧及。
堵住殘骸入口處的巡戈者還在盡職盡責地鳴音。
三短,三長,三短。
聲音穿透嘈雜的戰場,一步步把他帶進回憶的漩渦。
那是他們在家中度過的、最後一個沒有硝煙的夜晚。
三短,三長,三短。
柔軟的指腹點在掌心,很輕,輕得有些癢。
他頓了頓,低聲問:“有什麼特殊意義?”
“求助暗号。”煙灰色的眼睛近在咫尺,映出他的身影,也映出全心全意交托的信任,“如果陷入實在無法應付的困境,我們的天柱騎士大人,應該不會拒絕朋友的小小求助吧?”
當時,他又是如何回答的?
“無論何時何地。”
“我一定會找到你。”
巡戈者收起擋闆,陷入昏迷的青年暴露在天光下,熟悉的眉毛,熟悉的嘴唇,每一寸細節都與他回憶中别無二緻。
他單膝跪地,慢慢地,伸手抱住他。
就像一個曆經滄桑的靈魂,伸手抱住長眠地底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