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修看了看右手提着的那個小布包,心想他隻是不想浪費了那少年的一番好意,一會兒把東西送到就走。
雲華山是這大璟第一山,高聳入雲、景色秀麗,白元修沿着寒涼石階上行,沿途皆是入冬了也依舊生機勃勃的茂盛草木。
魔教還沒徹底搬來雲華山,主要是魔教的管理比較松散,雲華門恪守規矩,這就導緻現有的房屋設施之類魔教中人用着實在别扭,得重蓋,而不怎麼愛走動的左護法就成了留下來鎮場子的。
白元修之前走得急,這會兒打聽後才知道左護法現在暫住在朱雀堂内。
朱雀堂主從來都和左護法關系好,以前白元修也聽說過一些二人間的猜測傳聞,可這會兒他看着朱雀堂裡那清一色的竹樓,隻莫名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他還記得阿青說過,最喜歡的就是那四季常綠的竹子。
竹樓剛建了沒多久,還留着清新的香味,白元修把布包擱在那張還泛着潮意的竹編小桌上,剛準備離開就聽見屋外傳來了腳步聲。
白元修下意識想跑,但是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又沒做什麼虧心事,隻梗着脖子在原地等。
腳步聲停在門口,一道毫無感情的聲音響起:“我是不是該說一句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白元修一聽這話,剛剛那點兒不自在瞬間就沒了。
他看着面前這個冷着臉的漂亮青年幾秒,忽地勾起了嘴角:“我哪兒敢呀,不然一會兒出這屋的時候被從背後掏了心怎麼辦,您說是吧,左護法?”
要說之前蕭青隻是陰陽怪氣的話,白元修這話一說出口就像是往屋内扔了包炸藥。
蕭青擡手,讓那寬大的袖口往手腕處滑了一截,露出那像是白玉般的手掌,他也不說話,隻直接一掌打過來,那掌風帶着股淩冽的寒氣,讓這竹屋内的溫度驟降。
魔教左護法以那掌法聞名天下,這招白元修可不敢接,他矮身一躲,讓那一擊擦着他的脊背打在了桌旁的矮竹凳上。
嘶嘶聲起,白元修瞥過去定睛一看,隻見那泛青的竹凳表面瞬間爬上了一層白霜。
他瞳孔猛地一縮,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蕭青。
這家夥居然來真的!?
白元修直起身、抽出腰間佩劍,臉色也陰沉了下來:“要打是吧?”
他想到青年曾經依偎在他懷裡滿眼依賴的模樣,隻覺得面前這張冷若冰霜的臉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白元修手腕一抖,那柄玄鐵長劍就像閃電一樣刺了出去,劍氣淩厲,顯然是也是動了真格。
劍光閃爍、掌風寒冽,于是雲華山的雲華弟子和兢兢業業蓋房子的魔教教衆們,忽然就聽見晴天正午的一陣巨響。
他們擡頭看天一臉疑惑:這也沒有要下雨的迹象啊?
而後沒多久,角落裡突然響起某位教衆的一聲崩潰大叫:“啊!我今早剛蓋完的朱雀堂!”
于是衆人很快知道魔教左右護法打起來了,打得挺兇,把那一片竹樓全掀了。
兩個時辰後,白元修被摁在床上趴着,龇牙咧嘴道:“輕點兒!輕點兒!”
青龍堂主葉南尋翻了個白眼:“再矯情我就把這罐藥全都糊你背上。”
白元修不敢說話了,被那藥粉抖上傷口時隻閉着嘴哼哼兩聲,葉南尋看得好笑,忍不住絮叨起來:“你說你嘴欠什麼呀,怎麼非要當着面兒提那事?”
白元修不服氣:“我提怎麼了!他能做還不讓人說了?哎喲——”
葉南尋把那道崩裂的傷口給處理好,拖了個椅子在白元修旁邊坐下:“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的?”
“知道什麼?”白元修沒好氣道:“你這藥就不能改良下嗎,實在是太疼了。”
葉南尋直接忽略這後半句話,看了白元修的表情一會兒才歎着氣搖搖頭:“左護法當年那件事有内情,你還真是一點兒都不關心。”
白元修一愣。
六年前,魔教裡發生了一件大事,一教衆殺了當時的賬房先生,而最讓人無法接受的是,那才剛滿十六歲的行兇者往日裡最受賬房先生照顧,算是其半個養子。
曾經,偌大的魔教開支統籌一類原本是由單獨的賬房來管的,那時的賬房先生是個不會武的書生,溫文爾雅,和教内教衆們的關系都算不錯。
忽然某天,教主從外面撿了個少年回來,但他懶散慣了、也不想養孩子,直接就把少年扔在藥谷裡養傷。
快兩年後,少年終于能自如行動了,可教主早已将這事兒忘了個徹底,而那少年也不敢去打擾教主,隻像個幽魂似的在教内無人的地方遊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