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沉默寡言,多半也因為臉上受了傷,所以總是一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模樣,明明是向他示好,但不僅會被其躲開不說,要是靠得近了說不定還會被反過來攻擊。
要是普通的攻擊也就算了,偏偏少年有一身奇怪功法,他本人也控制得不好,要是被其傷到就是嚴重凍傷,割皮剜肉都是輕的,要是被凍得狠了說不定就得截去肢體。
這誰還敢靠近,不要命了?
但還真有人不怕,這人就是那位年到中旬的賬房先生。
賬房先生也被傷了幾次,但卻像不長記性似的,才包好藥、也不等傷好就又去找那少年。
時間一久,賬房先生也成了那唯一特殊的存在,兩人相處時就如同真正的父子一般。
可有一天,一白虎堂的教衆采買米面回來發現數額對不上,去賬房找人核對時無人回應,結果一推門就看見了那滿地的血污。
賬房先生死狀凄慘,是從背後被人挖了個對穿的大洞,死前他掙紮爬行了半個院子,那被打了洞的身體就跟個破竹籃似的,裡頭裝的東西掉了一路。
後面一查,發現竟是那少年做的。
少年趁其不備時從背後襲擊,動作狠辣,刻意把那傷口撕得那麼大就是先讓其受苦,而衆人一直沒有聽見任何呼救聲,也是因為賬房先生從一開始就被拔了舌頭、整張嘴也全都凍爛了。
後面這件事不了了之,那少年也下落不明。
白元修那會兒剛從東海灣走了一趟回來,隻休息了三四天就又被派去探查南邊的船塢情況,對這事隻聽了個大概。
等他又回魔教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年,而教内所有人對這件事三緘其口,那賬房連同外圍的院子也全被推平了,就好像這魔教從來沒有這處地方一樣。
白元修也沒怎麼當回事,他和那賬房先生走得不近,人死了就死了呗,教主不管、别人還能怎樣?
而兩年前,教主突然說要任命兩位護法,也不需要護法管什麼事兒,算是當魔教的招牌打手兼吉祥物。
白元修被選成了右護法,而那左護法,竟然是個戴着面具、同樣功法陰寒的青年。
白元修又不是傻子,一猜也知道那左護法就是當年的少年,雖然不知道教内對那件事怎麼态度如此奇怪,但魔教本來就是教主說了算,白元修自動就将其原因歸在了教主身上。
葉南尋此時一說,白元修就忍不住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青龍堂的病号房門窗都關得嚴實,但葉南尋還是怕人聽到,隻湊到白元修耳邊小聲念了兩個字。
娈.童。
白元修砰的一拳捶在旁邊的小幾上,直接是把那硬度堪比岩石的案幾給砸碎了。
“腌臜玩意兒。”他剛控制不住罵了一句,但又想到自己之前所作所為,一聲怒火也瞬間熄了下去,隻弓腰駝背地低着頭,動也不動。
葉南尋還想說什麼,就見白元修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眨眼間就沒了影。
白元修一路運轉着内功蹿進那片竹林裡,找了好半天才找到那座新搭的簡陋小屋,湊到門前砰砰砰地就一頓敲。
這會兒月色寒涼,門被往裡面拉開的時候,剛好全都灑在面前青年的身上。
青年臉上幹淨,沒有一絲傷痕,白元修心裡的石頭落了一半下來,直接幹脆道:“抱歉,之前是我不對。”
他眼睛一閉:“你再打我幾下吧,随你怎麼打,給我留口氣兒就行。”
他半天沒得到回應,悄悄掀起眼皮,就看見蕭青把頭别了過去:“......你先把衣服穿上。”
白元修低頭一看,瞬間臉色爆紅:“我、我沒衣裳......”
他這次回來的就是給蕭青送那莫家莊的蜜棗,本來準備放下東西就走的,自然就沒帶什麼換洗的東西。
借着月光,白元修看見蕭青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那你先進來吧。”
白元修原本還有點兒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可瞥到對方那發絲間、露出來的那點兒耳尖通紅如血後,不知道忽然從哪兒來的一股沖動就跨進了屋。
這小屋是趕工搭出來的,有些粗糙,白元修正想着那床睡着肯定硌人,懷裡就忽然被塞了件衣裳。
蕭青遞完衣服就移去房間角落的那張矮桌旁蹲着,背對着白元修、一言不發。
白元修趕緊把衣裳穿好了,他放輕腳步悄悄湊過去一看,才發現那白皙指尖下的,是一顆顆皺巴缺損的、還沾着水漬的蜜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