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過後，季照安緩緩開口：“……你說什麼？”

抹黑編排長老，那可不是五百遍的事。

杜興嚣張的氣焰散了大半，狀似冷靜地移開視線：“我說什麼了？”

季照安直截了當：“你說師父拿我當道侶養。”

這時候倒是直接了，杜興暗暗翻個白眼，不認：“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季照安：“……”

說實話，上次杜興說的時候他是有懷疑過，但這兩天師父在幻境都沒有入定，還是眼睜睜看着他被追着紮得鼻青臉腫，可以說他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師父就不會出手。

這是養道侶？！這分明是嫌徒弟不争氣！

加上他根本不敢想師父會對他有别的心思，季照安想了兩天，終于覺得自己找到了問題根源所在，結果杜興說的竟真是前者？

季照安沉思片刻，認真搖頭：“不可能。”

他說的斬釘截鐵，杜興略略詫異：“為什麼？”

季照安冷靜地從儲物袋掏出一張桌子，重新坐下：“師父隻是拿我當徒弟。”

杜興閉了下眼，也掏出一張闆凳坐下敷衍道：“嗯，對，是的。”

季照安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笨，覺得我是花瓶，覺得我沒什麼能得師父青睐的。我确實笨，沒有你們聰明，但師父讓我五天寫完五百遍罰抄，你們能寫完嗎？我每天除去吃飯睡覺都在修煉，所有能嘗試的突破辦法我都嘗試過，我修為是不高，境界也提的慢，但我的體魄比你們都要強，我會寫所有符箓，熟悉常見法陣，見過也破過數十種幻境……師父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

杜興啞口無言。

平心而論，季照安确實是他見過最離譜的煉氣，在秘境中的那些情況下，換任何一個煉氣早死幾百次了，更别說還能強行契約一個金丹中期靈獸了，就算撇開那些法器符箓，季照安也是真有實力的。

季照安平靜和他對視：“我夠聽話，你們是因為害怕師父才聽他的話，而我是願意聽，我怕師父生氣不是害怕被罰，我隻是不想師父生氣。我比任何人都珍惜當師父的徒弟，所以我不想别人奪走師父對我的關注，因為我是真的笨，我隻能踏踏實實地讓師父滿意，我搶不過别人，所以任何人都不可以讓師父收下他，萬師兄也不行。”

“師父說不收新徒弟，但師父最開始也沒想收我，所以這事隻能止步于我和你知道，師父不能注意到他們幾個。”

“師父要我當徒弟，我就好好當一個聽話的徒弟，師父希望我能飛升，我也一定會飛升給師父看，什麼苦我都可以吃，但師父不能不管我。”

季照安聳聳肩，将縮在角落的沉川撈過去按揉：“我知道你說的意思，但師父沒有對我表現出别的意向，我就隻需要當師父的徒弟。”

杜興愣愣看着季照安，細想了一下這句話背後的意思，沒忍住倒抽幾口冷氣：“你……”

“師父需要，我都可以。”季照安勾起沉川的蛇頭觀賞，忽然朝杜興笑起來，“這張臉真有那麼好看？”

洞府内光線昏暗，季照安背光坐着，白皙修長的指尖挑着小蛇，一點鬼魅的鮮紅倒映進漆黑瞳孔中，壓在如畫墨眉下，明知故問的淺淡笑意從上挑的眼尾散向精緻漂亮的五官，漫不經心地點進杜興眼底。

杜興打個寒顫，撇撇嘴：“夠妖氣的。”

季照安滿意勾唇，垂眸憐愛地揉過蛇頭：“過獎，還能長幾年。”

杜興強行忽視那張臉，逼自己忘掉那些傳言和秘境中的畫面，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不一定是為了你，無憂長老那個性子，也就隻有你敢湊上去，我們誰不是躲遠遠的，别說其他仙子了……哦不對，現在還有五個也想湊上去，你準備怎麼辦？”

季照安道：“萬師兄突破了嗎？”

杜興搖頭：“不過也快了，這幾日無憂長老都有去順靈峰，要不是項家人還在，孟林那幾個家夥應該都要湊到無憂長老面前去了。”

季照安：“寒涯島的項家？他們來就算了，還待了這幾日？”

寒涯島地處永滄大陸北方極寒之地，是傳承數千年的大家族項家盤踞之地，項家同安和宗的關系一向不和，幾千年了都沒緩和過，也就十六年前要對付魔修雙方才握手言和過幾年，大戰過後又是橋歸橋路歸路，十幾年井水不犯河水，這會兒過來一待就是幾日，季照安不覺得有什麼好事。

杜興道：“聽師父罵過幾句，好像是為了我們去的秘境來的，都來幾天了，應該快走了。”

季照安點頭：“那我也繼續去順靈峰修煉，看看孟林幾個，你去不去？”

杜興苦了臉，扒拉過沉川戳肚皮：“師父為了不去陪項家人，接下了後面五日的築基弟子的陣法授課，我不去也得去。”

季照安“啊”了聲：“去秘境的帶隊長老就兩位，無風長老不去，那不就隻剩下我師父了？”

杜興瞥他：“不然你以為無憂長老天天去順靈峰幹嘛？”

季照安噎住，師父做事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他又不像杜興一樣眼睛耳朵到處長。

杜興擺擺手：“不過師父說過，就讓無憂長老去，還能早點給他們送走。聽那話的意思，好像無憂長老還挺會氣人的。”

季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