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顯然,季照安并沒有改掉。
季照安可憐巴巴地和江熠對視,神色耷拉着,可惜上挑的眼尾浸染了血色,泛着紅倒顯得妖冶又鬼魅,透着一種理直氣壯的志在必得。
江熠忽地笑了。
季照安一愣,眼角忽熱,江熠抹掉那裡的血迹,不溫不緩道:“可以。”
季照安懷疑自己聽錯了:“師父答應了?”
江熠撚開指腹的血,掐訣将兩人身上的髒污沖洗幹淨,嗯了一聲。
季照安不可置信地試探着往江熠那邊靠,見江熠沒有要推開他的意思才小心翼翼抱住人。
“師父。”
“嗯。”
季照安心滿意足地趴在江熠肩上,長籲短歎道:“我就知道,師父最疼我。”
江熠沒有反駁,他答應季照安是因為他突然意識到,季照安确實已經長大了,隻是沒有按照他期望的沉穩持重長,反倒長成了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混賬。
不過江熠并不在意,他從一開始養季照安就不是為了要他聽話,隻要行事不越五常,行事風格如何無關緊要。但到底年紀還小,嫩得心思藏起來了也還是赤|裸裸的。
江熠随手在季照安背後拍了兩下:“起來,出去。”
季照安有點舍不得,但凡事适可而止,他隻猶豫一瞬便乖巧起身和江熠出幻境。
關于季照安小時候靠哭,長大了靠威脅逼自己就範的事情,江熠接受良好,并不容拒絕地給季照安接下來的半年又加了五個幻境。
季照安覺得這買賣劃算極了,一口答應,出了幻境還是黏黏糊糊地貼着江熠,被一隻手擋住腦門抵開。
江熠道:“答應你不代表你能肆意妄為,你想起來的不過九牛一毛,以偏概全不可取,你當清楚。”
他确實在季照安忘記那些事後有意控制了和季照安的距離,江熠承認這樣的做法對季照安不公平,因此偶爾也會生出一些虧欠徒弟的愧疚感,但不代表他覺得這樣不好。而答應季照安再倒回去是想順勢而為培養他的自立,畢竟手段使出去總要有正向反饋才能發展起來。
季照安笑着應道:“弟子清楚。”
他覺得他還能更黏一些,師父能這麼快答應都是超出他預料的,看來夢裡那些确實隻是九牛一毛,師父肯定還能對他更好!
被季照安這麼一攪合,兩人出幻境都已經近亥時了,江熠雖然允許了季照安的黏糊行為,但到底間隔幾年,還是不太習慣,随手就要轟人出門,結果被人抱住了胳膊。
江熠皺眉:“放手,回去。”
季照安仔細回想了一下夢境,沒有見過這姿勢,于是果斷松手抱上了江熠的腰,拱着腦袋蹭了蹭:“萬師姐托我問師父一件事,弟子問完就走。”
江熠毫不留情地剝開少年:“問。”
季照安戀戀不舍地看着江熠坐下,垂眸道:“師父在秘境中指導過萬師兄,現在萬師兄臨近突破,卻總是差一口氣,師父能不能再點一點萬師兄啊?”
江熠壓眉回想了一番:“萬新霁?”
季照安點頭,眼神暗了幾分。
——他沒想到江熠居然還記得名字。
江熠沒有回答,問他:“你說的萬師姐是何人?”
季照安道:“萬新雨,萬師兄的姐姐,同萬師兄一樣是順靈峰的外門弟子。”
江熠問:“你與她關系不錯?她修為幾何?”
季照安“啊”了聲:“是,萬師姐很照顧我,金丹後期。”
江熠颔首:“資質倒是都不錯,不過不該再問了,回去休息,此事不必再提。”
季照安微愣,旋即乖巧地應了聲,又自以為不動聲色地朝江熠身邊挪:“對了,師父說要問我事情,什麼事啊?”
“晚幾日再問不遲。”江熠懶得看他的小動作,擡手轟人出門,“回去。”
季照安被一陣風卷至竹林外,院門在他身後合上,隔絕了他望眼欲穿的目光。
次日,季照安剛進幻境就驚恐地發現——江熠換了個幻境。
一丈寬百丈高的數百個水鏡層層疊疊圍着他們,每個水鏡顯現出不盡相同的畫面,四季時令在巷口、河堤、荒郊、深山、旱地、沼澤等數不盡的地界流轉,其間更是有許多季照安并未見過的靈獸出沒。
不好的預感盤旋在心頭,季照安頭皮發麻,眼疾手快攥住江熠的袖子,咽了咽口水:“……師父。”
江熠無視他求饒的眼神,冷漠道:“每副水鏡是一個小幻境,一個時辰破不開自動彈出,上一副水鏡消散,進下一個。今日起,你的幻境曆練換成這種形式,四月内水鏡位置不變,四月後随機變換。”
這就意味着季照安必須在四個月内盡可能地多破幾個幻境,最好是能破十五個,否則四月後幻境随機變換,他很有可能找不到之前進過的幻境,那就會導緻每一日的幻境都是新的,他除非能做到一個時辰内直接破開,不然根本完不成江熠給他定下的目标。
季照安欲哭無淚:“這不太好吧師……”
江熠毫不留情揮手,廣袖翻飛直接将他掃進一面水鏡。
“——師父!!!”
慘叫聲淹沒進水鏡中,江熠原地打坐入定。
一個時辰後,一條水柱凝成的腿将渾身挂彩氣息淩亂的季照安踹出,随後消散,季照安爬起來想去抓江熠,手還沒伸出就被另一副水鏡又吸進去,隻留下了無法撼動江熠分毫的哀嚎。
“啊——”
慘烈的哀嚎幾乎要穿透杜興的耳膜,季照安抓着他的胳膊痛苦控訴:“你根本不知道,師父有多心狠嗚嗚嗚……”
杜興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抽回胳膊拍拍耳朵,不解地看着皺成一條苦瓜的季照安:“你不是說這些都是無憂長老考驗你的麼?之前不還挺甘之如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