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隻剩孫雪華一人。
“坐到這兒來。”伶人的手指輕輕點了點身側的空位,對方不言,徑直坐下了。
“喝茶嗎?”
“多謝。”
孫雪華回答得太過理所應當,惹得那伶人愣了愣,莞爾:“那你等會兒。”
“嗯。”
還是那副處變不驚的語氣。
伶人覺得他十分有趣,沒有追問,真就下了榻,給他煮茶喝。
屋内熏香長萦,久而不散。
孫雪華沉默地坐在軟榻上,注視着那人的一舉一動,就見對方将手中長箫别在了腰間,彩繩輕蕩,金珠生輝,更襯得他氣質不凡。
這麼一看,他不會煮茶确實情有可原。
孫雪華握着某人剛剛遞過來的一杯熱茶,更是沉默。
又苦,又澀,沒有半分回甘,想是那茶葉煮爛、煮壞了,根本喝不得。
偏偏對方還滿眼期待地等着他的回應。
孫雪華抿了兩口,将那茶杯輕輕放下,低聲道:“多謝,若無他事,小的便先去巡邏了。”
“不急。”那男人随意地支起胳膊,微微托腮,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面前這個少年,說道,“我覺得,你和先前那幾個護衛都不一樣。”
“何出此言呢?”
“你不怕我。”
雙方視線交彙,一個眼神天真,仿佛隻是在問一個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問題,一個寂靜如長夜,隐晦廣闊不可揣測。
孫雪華不曾猶豫,答道:“小人負責此地安全,沒理由畏懼您。”
“當真?”男人聽着,像是不太滿意這個答案,“可這洲心别院的護衛,沒一個不怕他們主子的。”
“副守衛長說,您深居簡出,怎會認識别處的護衛?又怎知他們的處境?”
孫雪華不動聲色地将這個問題抛了回去,男人一愣,似乎對他的反應很意外,但旋即就笑了:“你果真與旁人不一樣。”
“謬贊了。”
“我叫李箫箫。”男人将腰上的長箫取下,置于小桌上,指腹輕輕按在了箫孔處,“就是這個箫。”
孫雪華颔首:“李公子。”
“不用這麼叫我,叫我箫箫就好。”男人莞爾,“你叫小雪,是嗎?”
“對。”
孫雪華說話還是那樣言簡意赅,眉眼間透着強烈的可望不可即的冷冽之感,一般人見到他,都會下意識地避開那樣的眼神,可男人一點都不曾躲閃,将自己的長箫朝他推了推,“給你瞧瞧,我最引以為傲的東西。”
對方不言,心下思量起他的用意,但那金珠近在眼前,不失為一個機會。
李箫箫見狀,又道:“不敢摸嗎?我還當你是個勇氣可嘉的少年人。”
孫雪華垂眸:“您擡愛了。”
言罷,他也隻是用指腹按住那箫身,從第一個箫孔處慢慢滑下去,最後在那彩繩尾端停下,不聲不響地碰了碰那顆寶珠。李箫箫看向他那雙手,縱使數十年來風霜摧折,但依舊修長有力,一看便知是個心性堅定之人。
孫雪華收回手,李箫箫也随即收回目光,問道:“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