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氣息瞬間萬變,葉梢低鳴,草木匍匐。
隻聽那“妖怪”驟然尖叫,碩大的雙手緊緊握成拳,笨拙地與揮鞭而來的甯展陽厮打在一起。牆上那些人馬不斷放箭,為他們的守衛長助威,可那些飛來的箭矢盡數被孫雪華施術打落。甯展陽見狀,極為不滿:“殷小兄弟為何阻攔!莫非你與這怪物是一夥的?”
孫雪華不作解釋,隻是原地改變了陣法,那些盤旋飛舞的符文散作漫天金光,逐漸将這座庭院籠罩其中。甯展陽收鞭,改用長刀揮砍,那“妖怪”似乎格外遲鈍,隻知道用拳頭漫無目的地亂砸,沒有任何招式套路可言,甯展陽找準它的破綻,一刀劈中它的命門,不想,那長刀陷入皮膚之後,并不能将其劈開,反倒被一股強勁的力量沖擊,甯展陽連人帶刀摔出去好遠,一路滾到了李箫箫腳邊,對方輕輕勾起腳尖,一把抵住他的後背,将他定在了原地。
甯展陽頭暈眼花,還不忘連連點頭緻謝,李箫箫隻覺得好笑,挪開腳,低聲道:“起來吧。”
那“妖怪”又一次放聲尖叫,身體裡沖出一股強大的氣流,像是要将這片甯靜的夜色徹底撕碎,孫雪華擡手,在身前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那氣流改道,直沖雲頂而去,又被籠罩于上空的符文全部吸收。
那“妖怪”揮拳攻來,孫雪華終是離了那陣眼,腳步輕巧地避開它的攻擊。甯展陽踉踉跄跄地站起來,剛要發号施令,讓衆人群起而攻之,卻被李箫箫攔下:“慢着。”
“祖師爺有何高見?”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不如就讓那位小兄弟會會那個妖怪,興許他們兩敗俱傷,你我不就可以一石二鳥,省得多費力氣?”李箫箫慢悠悠地說着,視線卻絲毫沒有從孫雪華身上移開,甯展陽恍然,忙拱手道:“謝祖師爺提醒,是小的愚鈍了。”
“别總想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時候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李箫箫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将腕上那個紅色的錦囊解了下來,交給他,“戴着吧,可保你無事。”
“多謝祖師爺。”甯展陽千恩萬謝地接過來,再擡頭,李箫箫已經走出去一段距離,正站在那個法陣周圍,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甯展陽不敢妄加揣測,隻是将人馬召集起來,準備等到孫雪華和那“妖怪”精疲力盡時,給他們最後一擊。
少年并沒有急着攻擊,隻是不斷地調整自己的方位。那“妖怪”窮追不舍,他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像一片在風中飄搖的落葉,誰都不知道他下一刻會落在哪裡。
甯展陽隻當他束手無策,便放下心來。
隻有李箫箫看穿了孫雪華的意圖。
他是想嘗試讓那“妖怪”冷靜下來。
“事到如今,居然還想着救人嗎?”
李箫箫感到滿意。
他覺得這很符合孫雪華的為人,也不枉他來此地一遭。
不過在他看來,那“妖怪”已經沒有被拯救的必要。
李箫箫思量片刻,輕輕搖了搖長箫上的金珠,那金珠流光,以極快的速度融入孫雪華的法陣當中,消失不見。
他再次回到甯展陽身邊,低聲吩咐道:“我已施術破壞那位小兄弟的法陣,你機靈着些,明白嗎?”
“明白。”甯展陽心領神會,李箫箫将長箫抵在唇邊,靜靜地開始默數三個數。
“三。”
孫雪華抛出一張靈符,緊貼于那“妖怪”眉心處,兩指聚氣,灌入自身靈力,強行使那“妖怪”鎮定下來。
“二”。
李箫箫勾起嘴角,隻見孫雪華輕輕落到那“妖怪”肩頭,掌心向下,按在其巅頂處,以示安撫。
就在此時,甯展陽張弓搭箭,飛矢直沖二者前來:“小兄弟,我來助你!”
這一聲大喝,已經慢慢冷靜下來的“妖怪”再次發狂,孫雪華暫且撤退,夜色之下,誰也沒有看見他到底是何種神情。
“一。”
李箫箫神色一凜,那“妖怪”仰天怒吼,氣流形成巨大的旋渦,瞬間沖開孫雪華的符文,少年神色微變,反手又飛出一張靈符,鑽入那“妖怪”體内,隻見對方在一刹那四分五裂,強大的威壓令所有人都直不起腰來,李箫箫更是一個踉跄,摔倒在地。甯展陽想扶他,卻自顧不暇,孫雪華再次結印,将被破壞的法陣重新布列,抹去那“妖怪”餘威,而後才緩緩落了地。
所有人都灰頭土臉地等在原地,一時間竟是死一般的寂靜。
甯展陽見他毫發無損,自知不好再下手,便道:“殷小兄弟好身手,在下佩服。”
孫雪華掃了眼那些多出來的護衛,并未言語,甯展陽忙不疊解釋道:“我手下的護衛皆是百裡挑一的高手,應變能力極好,聽到這裡的動靜,便迅速趕來支援。可不曾想,并沒有派上用場。”
他佯裝懊惱:“早知會發生這種事,我應該今早加派人手才對。”
可孫雪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隻問:“那東西逃了,并沒有死,你們今後行事要小心。”
甯展陽一愣:“它不是爆炸了嗎?”
“那隻是它的障眼法,實際上,還有别人藏在暗處,試圖攪動風雲。”孫雪華微垂眼簾,“那東西行動緩慢,攻擊隻憑本能,如此之物,就算會襲擊護衛,也不可能會将神魂吞噬殆盡,因此,它不一定是罪魁禍首,或者說,它背後定有他人在引導。”
甯展陽呼吸一滞,頓時真切地感受到這次事件的嚴重性,忙問:“那小兄弟有何高見?”
“沒有高見,隻能等了。”孫雪華說着,便默默走過去,李箫箫剛站起身,提着一隻腳,好像疼得不行,一直咬着唇。
孫雪華注視着他,李箫箫蹙着眉,一臉苦相,擡着右腳,懸于地面,不肯放下。孫雪華看了一會兒,慢慢蹲下身,兩手握住他的腳踝。
“啊。”
李箫箫輕呼,孫雪華摸了摸,這才站起身:“隻是扭傷了,沒有傷到骨頭,靜養幾日就好。”
“嗯。”李箫箫應着,發音有些含糊,像是在和他撒嬌。
甯展陽問道:“我送你們回去吧,之後我再去向莊主複命。”
“守衛長現在要做的,應該是封鎖周邊,加派人手搜查。”孫雪華很是平靜,甯展陽被這麼一說,面上便有些挂不住:“那妖怪力大無窮,就算封鎖了,又能如何呢?何況你不也說,現在隻能等嗎?”
“等待和等死是兩回事。”
孫雪華語氣未變,可用詞已經開始具有攻擊性,甯展陽更覺難堪,想發火,又礙于李箫箫在此,沒敢發作,便讪讪道:“行了,我知道,不用你教。”
孫雪華又問:“你手上那個紅色錦囊,怎麼拿到的?”
甯展陽聞言,看了眼李箫箫,對方并未看他。甯展陽早就覺得孫雪華不好對付,但這個少年似乎對李箫箫并不設防,那此刻必不能讓他懷疑自己與祖師爺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否則今晚能不能平安度過,都是個難題。
“我們莊主請來的上賓,便是我先前告訴過你的,開壇設法的高人。這點護身的錦囊,于他而言不在話下,我自是向他讨來的。”甯展陽如是說道。
“嗯。”孫雪華不多言,“那接下來,就有勞守衛長繼續追查了,我先送他回去。”
“明日我再登門給您送傷藥。”甯展陽拱手道,李箫箫颔首:“有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