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是小跑着進了屋,将螺钿盒子擺進了首飾匣子最上面一層。
昨日得以揚眉吐氣,今天一早又收到了禮物,毓瓊很是快活,就連黃管家來通報說徐氏來了,也沒能破壞她的好心情。
她将徐氏引到正堂,坐于她的下首,笑着問候:“嬸嬸早。”
徐氏的臉色卻不太好。她看着毓瓊容光煥發,努力壓抑着怒火:“昨日侄子應酬,你也去了?”
毓瓊心情更好了,笑眯眯點頭:“對,我……”
還沒等她說完,一張報紙就被狠狠拍到了桌面上,徐氏的訓斥緊跟着撲面而來:“你看看你都幹了什麼好事!”
毓瓊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有些莫名地取了報紙,找了一會兒,才在“電影明星林恒勉先生抵達江陽”和“姚家小三爺另結新歡”夾縫中間,找到了一個小小的闆塊。黑白照片裡,她正挽着渠殊同的胳膊,親親密密靠在一起,配文大概是渠家夫妻鹣鲽情深,渠先生稍晚未歸,渠太太追到和遜飯店門口,當衆宣誓正室身份雲雲。
徐氏一根手指戳在“姚家小三爺另結新歡”的報道上,不住顫抖:“我們渠家是正經人家,什麼時候上過這種亂七八糟的版面!你管侄子都管到報紙上去了,丢人不丢人?男人們在外做事,哪有女人去摻和的份兒!”
她這麼說,毓瓊就不開心了。有了渠殊同之前作保,毓瓊膽子也大了一些,當即道:“女人怎麼了?就得在家相夫教子嗎?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一樣能做,何況昨日我隻是去給他送東西,一會兒就出來了。等有朝一日,我也要坐在那席上,還要那些男人都向我點頭哈腰呢!”
徐氏是舊式人家的夫人,第一次聽聞這般出格的話,驚的手裡帕子都拿不穩了:“你……我看你這是當格格當魔怔了,說什麼胡話呢?又不是真的皇家血脈,難不成你在京師的時候,還要那些王爺們給你行禮不成?”
“我要他們服的不是毓瓊格格,而是我戴毓瓊這個人。”毓瓊本來就沒什麼深沉心思,一生氣更容易上頭,“而且,王爺的級别可比格格要大,嬸嬸不怎麼在京師長住,不了解封号級别,沒見過多少大員也沒受過多少禮,也難怪不清楚。不過以後出了門,尤其若是見了什麼皇族大員的,可千萬别随便說話,容易惹人笑話的。”
徐氏當然知道王爺比格格要大,隻是過于震驚一時失言,就被毓瓊捏住了把柄一通嘲諷,不由氣結:“你這是什麼态度,怎麼跟長輩說話呢?”
毓瓊翻了個白眼,又是拿長輩來壓她。正要開口,反倒是徐氏先看到了大步而來的渠殊同,急忙奔了過去,将毓瓊剛剛的話重複一次,還特意強調了她“要男人向她點頭哈腰”的話,憤怒道:
“侄子你看,嬸嬸之前說什麼來着?你早就該管束她了!要不然,她遲早要給你惹出禍來!”
渠殊同也是第一次聽到姑娘家說出這般豪言壯語,有些驚詫地看了毓瓊一眼,微一沉吟:“嬸嬸勿怪,這是我對她說的。”
對上徐氏震驚的雙眼,渠殊同微笑道:“她在家無聊,所以我準備拿個廠子給她試試,為了讓她有些信心,是我用這個鼓勵她的。”
“你還要拿個廠子給她?”徐氏聲音都變了調。見渠殊同點頭,她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隻反複念叨着:“敗家,真是敗家……”
“我夫人聰慧機敏,我覺得她旺我。”渠殊同含笑看了毓瓊一眼,慢悠悠地,“而且不管是敗還是旺,都是我的家。這些廠子是我一手建起來的,一個廠子能得夫人歡心,我覺得很值得。”
渠殊同偏心到沒邊,毓瓊則有恃無恐,徐氏與他們二人說不到一起去,最後奪門而出,嘴裡來回嘟囔着“真真是娶了個褒姒和妲己回來”“烽火戲諸侯”“完了完了”。
毓瓊倒是真的有些感動。她看向渠殊同,猶有些不敢置信:“你真準備給我一個廠子?”
“嗯……”渠殊同面上露出些遲疑,誠實道,“其實之前我沒想過……”
對上毓瓊亮晶晶的雙眼,他繼續道:“不過你若是真想要,我可以給你一間。是我的疏忽,你在家裡無聊,有點事情做,也不錯。”
“你不怕我給你糟蹋沒了?”
“還有我,”渠殊同微笑着走到她身邊,柔聲道,“我會幫你,不會的。”
毓瓊倒不是真的想要他的廠子,而是她見多了這個世道的男人們對待夫人的态度。越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他們越是強制要求夫人全權照顧家庭,與同僚夫人們社交已是極限,是絕不會允許她們抛頭露面、外出做事的。
而渠殊同這般全然支持夫人做想做的事情的态度,讓她很是動容。
毓瓊正準備開口推辭,渠殊同卻先一步誠懇道:“不過,若是我的意見,我是不支持你出門做事情的。如果你實在想找點事情做,下次我讓經理們來家裡向你彙報,他們都很有經驗,會帶方案來,你按心意定奪就可,不必擔心有什麼損失……”
毓瓊的感動僵在了臉上。
“說得好聽,什麼給我個廠子,到頭來,你是就準備讓我玩玩?選一選紅色好看還是綠色好看,或者規定進廠時要先邁左腳還是先邁右腳?”毓瓊冷笑,随手提起一個軟墊,就朝着渠殊同丢了過去,“我不要你的廠子,你也别想指揮我要做什麼不要做什麼!現在,你給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