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衿被太後養得根本不愛讀書寫字,讓謝明修磨墨隻是為了離他更近一點。
謝明修裹着紗布的手晃來晃去,若是以往,他一進來傻皇帝就能看到他身上的傷口,緊張地拉着他,親自為他上藥。
手上的傷口是謝明修故意用刻刀劃的,昨晚特意用鹽水泡過,就是為了讓皇帝看到他翻卷着的皮肉,知道他為了刻這枚章子下了多大的功夫。
可現在的皇帝卻視而不見。
“受傷了?”
皇帝終于看到了!
“不妨事。”謝明修“尴尬”地收回手,讓衣袖半遮住傷口,“白天忙着處理公務,我又想盡快把章子獻予陛下,一時困頓不小心劃的。因為今天...”謝明修面露懷念,“今天是我與子衿相識的日子。”
“還記得那年先皇後的院子裡,您一個人偷偷哭泣。彼時我還是個不受寵的庶子,穿着漿洗發白的青衫進宮。當時我就在想,原來宮裡也有與我同病相憐的人麼?”
宋柏璋面無表情地飲茶,剛要趕人,另一個洪亮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大哥好記性,這麼多年隻對陛下做過芝麻大的貢獻,也要記得一清二楚來邀功。弟弟真是自愧不如。”
殿門打開,一個身着長衫,頭戴蓮狀金冠的高大身影逆光走來,直到殿門關閉,才露出一張俊美無俦的剛硬面容。
宋柏璋:“......”不進宮是回家換衣服去了嗎。
“我的付出,陛下自有明斷。”謝明修站在皇帝身邊,面色不愉地打量來人,“倒是三弟,東施效颦,丢人丢到陛下眼前來了。”
“噗!咳咳。”宋柏璋被茶水嗆到。給謝景安挑衣服的人确實應該流放。
謝景安人高馬大,幾年未見身材更精壯了幾分,厚實的胸肌更是快要撐爆緊繃的衣料了。明明是精壯的武将身材,偏偏穿了一身文弱書生的衣服,像是...太難聽,不說了。
謝景安灼熱的目光像要把人融化了一樣,高台上的天子面容昳麗,因嗆咳绯紅的鳳眸裡映着淚光,連天底下最珍貴的寶石都自慚形穢。
他早就聽說陛下好美色,但凡見了不好看的人都要驅逐出宮。所以臨時回到謝家讓雲姨娘給他準備了衣衫。
雲姨娘問他想穿什麼樣的,他說要陛下喜歡的。想了想,他咬牙憤恨,“要謝明修那樣的。”
看陛下激動的模樣,看來确實喜歡這種書生打扮。
謝明修故意走下台階,站到謝景安身邊。無論是物還是人,總要把真品和赝品放在一起才能看出好壞。
謝明修身為本文男主,身形樣貌都是最頂級的存在。白皙的皮膚透着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單薄瘦削的身形裝在寬袍大袖裡,是時下最流行的文弱公子風格。
與之相比,謝景安鼓脹的胸肌撐得前襟領口都合不上,眉目淩厲硬朗,常年征戰的古銅色肌膚将一旁的謝明修襯得白到刺目。任這裡的其他誰來看都會覺得,他像一個登不得大雅之堂的粗人武夫。
感受到皇帝審視的目光,謝明修背挺得更直了些,嘴角不自覺上揚,“我與陛下相識于微末,互相陪伴走過了人生最低谷的時光,豈能容你三言兩語挑撥。”
說完,謝明修又露出失望傷心的目光,“三弟,你在家無風起浪也就罷了。為何要在這裡說出來擾陛下的清靜。”
謝景安沉下臉,奸人!他在外征戰,謝明修就是用這套裝可憐的手段蒙蔽陛下的嗎!
“謝相此言差矣。”宋柏璋在謝景安嘔死前及時發言,“朕乃正宮嫡出,年幼登基。何來微末、低谷之說。”他直接否認了和謝明修所有的過往。
謝明修暗道說錯話,下了皇帝的面子。要知道當今陛下可不再是當初那個軟包子了。
他“咚”地一聲跪伏在地,再擡頭時眼眶已然通紅。
不等宋柏璋使眼色,福安已經差人過去,想把謝明修扶出去。
然謝明修像是受了謝景安的刺激,竟然跪伏不起,“不求陛下待我像之前一樣,但我隻想讓您知道,我心悅您,從幼時初見就對您一見傾心。隻是怕污了陛下清譽,才犯了種種錯誤。”
宋柏璋看向謝景安,你說你惹他幹嘛。
謝景安以為皇帝心疼了,聲音更陰了幾分,“就憑你這句話,本王都能将你就地正法。”
按照宋柏璋的安排,謝景安派了很多心腹去帝陵給李思瑾當私兵。他隻負責派人過來,而這邊輸送和豢養私兵的工作全是由謝文昌、謝明修兩父子安排的。
也就是說,今時今日謝明修都在準備造反。卻還有臉在陛下面前裝的一往情深。
“陛下賜本王禦鋒,上斬佞臣、下清宵小,本王今日就用上一用!”越想越怒的謝景安突然拔出禦鋒,竟然真的向謝明修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