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步履蹒跚地去了外面。
很快,她端進來兩個裝滿了清水的粗劣瓷杯。
“啊——啊——”老婆婆朝趙九重遞出一杯水,嘴巴張張合合,卻隻發出了不成音節的怪聲。
賀歲愉心中不免驚訝。
趙九重正在拍剛剛進屋時落在頭上的碎小幹稻草和灰塵,聽到聲音轉過頭來,見是老婦人遞水。
他忙不疊伸手,接過了老婆婆顫顫巍巍遞過來的水。
老伯見賀歲愉露出驚訝表情,解釋說:“老婆子年輕時發燒燒啞了嗓子,從此便說不出來話,隻能咿呀啊呀的,兩位别見怪。”
賀歲愉見老婆婆顫顫巍巍伸手,又要給她遞水,麻利地接過來。
她剛端着粗瓷杯坐下,便聽到裡屋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聲音細細弱弱的,像是貓叫一樣,很明顯能聽出來,是個年輕女子的咳嗽聲。
老妪聽到咳嗽聲,也顧不得賀歲愉和趙九重了,滿臉着急和擔憂,一邊口中“啊——啊——”地叫着,一邊一瘸一拐地走去了裡間。
賀歲愉心中有些奇怪,正浮現出幾多猜測,便聽老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語氣充滿歉意地說:“小女染了病,卧床修養,不便見客,兩位莫怪。”
趙九重惶恐道:“哪裡哪裡,老伯願意讓我二人借宿一晚,我兄弟二人便感激不盡了,是我二人上門叨擾了令嫒養病才對。”
老伯看了看高大的趙九重,又看了看瘦小的賀歲愉,客氣地問:“兩位如何稱呼啊?”
趙九重爽朗一笑,回答說:“我姓趙,老伯叫我趙二郎便好。”
賀歲愉自然而然地跟着說:“老伯叫我趙三郎便好。”
語氣真誠,且說得順暢無比,若不是趙九重是當事人之一,都要把她的話當真了。
趙九重聽見她說的話,端着瓷杯的手一頓,側目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
老伯家一共就兩間小小的茅草屋,沒有多的房間。
于是,老兩口隻好在堆放雜物和柴禾的屋子裡給他們騰了一塊地方,搭了兩張木闆子,鋪了些幹稻草,勉強将就一晚。
用如此簡陋的住宿環境招待客人,身為主人的老伯頗為歉疚。
趙九重毫不介意,笑着寬慰老伯道:“已經很好了,若非您慷慨讓我們借宿,我二人便要露宿野外了。”
賀歲愉沒說話。
她看着搖搖欲墜的木闆,在心中幽幽歎息一聲,也隻能安慰自己,總比在荒郊野外被狼和熊瞎子吃掉強。
“天色已晚,那二位小兄弟便早些歇息。”
老伯收拾好屋子便出去了,還關上了門。
賀歲愉和趙九重站在屋子裡,面面相觑。
“小賊,話說——”趙九重目光落在她身上。
賀歲愉還以為是他發現了什麼,吞了下口水,都顧不上生氣他又喊自己小賊,強裝鎮定,外強中幹道:“怎麼了?”
趙九重接着剛剛的話,眼神清澈地說:“我現在還不知道,你到底叫什麼呢?”
賀歲愉:“……”
虛驚一場。
“賀歲愉。”她囫囵道。
姓名而已,她原本也沒想瞞着他,隻是他一直沒問而已。
賀歲愉說得快,趙九重沒聽太清,“什麼?哪幾個字?”
賀歲愉難得耐下性子,解釋了一遍:“祝賀的賀,歲歲常歡愉的歲愉。”
趙九重蹙眉,“你一個大老爺們,怎麼起個姑娘家家的名字?”
賀歲愉:“……”
有時候慶幸自己女扮男裝的技術真是一絕;有時候又恨,有的人真是眼瞎得可以啊,比如面前這位。
她信口胡謅,說得跟真的似的,“我爹娘拿我當姑娘疼,可不給我取個姑娘的名兒嘛!”
“真的?”趙九重語氣懷疑,不太相信的樣子,“那你怎麼流落街頭,變成了小乞丐?”
“事情是這樣的——”
賀歲愉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是流落江湖的富家公子,我失憶了,隻模糊記得,我有一對十分疼愛我的父母,趙少俠,你能不能幫我找到家财萬貫又疼愛我的父母雙親?”
賀歲愉眨着眼睛,一臉真誠地看着他。
趙九重:“……”
他撓撓頭,一臉費解道:“還沒睡呢,你就開始做夢了?”
賀歲愉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