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下定決心分手之後,時瑜回了一趟倫敦。
她知道許懷洲最近跟着導師在律所實習,忙得時候連午飯也忘記吃,一個人從機場打了輛Uber回到了别墅,借口說隻是回來簡單拿一些東西。
等她見到許懷洲時,時瑜已經看完了兩部漫長又無聊的電影。
她訂的中餐被她塞進烤箱保溫,連帶着回來時路過超市買得幾瓶酒也放進了冰箱裡。
直到開門聲和腳步聲響起,時瑜從地毯上拍拍衣服起身。
許懷洲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細框眼鏡還未摘,看樣子好像是剛忙完趕回來,帶着倦色的眉眼裡那點冷淡疏離在看見客廳裡的女孩時頃刻間退去,所有獨屬于她的溫柔笑意一點一點從眼尾溢出來。
時瑜以前總覺得許懷洲哪哪都優秀,跟沒有缺點似的,想着世界上怎麼有人會完美成這樣,直到後來發現她的男朋友似乎酒量不太好。
又或者他是真的太累了。
本就事務繁忙,又非要趕火車從劍橋趕回來,隻為了見她一面。
時瑜洗了手回來,就看見許懷洲倚在雙人沙發,眼簾輕阖,呼吸聲平穩而綿長,看樣子似乎是睡着了。
她腳步放得好輕,走過去,蹲下來單手拖着臉看他。
暖色調的燈光混着落地窗擠進而來的冷白月色,在兩個人身周暈染下清淺的光暈。
未打理過的黑色碎發淩亂掃在眉眼,那光暈一圈一圈宛如石子落入湖泊般蕩起漣漪,繞着一個點漾開,映襯得那輪廓分明的臉部線條格外柔和,眉目柔軟而安靜,睫羽很長,濃密且烏黑,在鼻骨處落下一小片陰影。
隻是眼底一小片晃眼的薄薄青色,在那冷白皮下格外明顯。
時瑜真的很想問他,你累不累啊,許懷洲。
但是她知道,他那麼努力又迫切地往前跑,隻是想更好的站在她身邊。
她想起媽媽拿着她的手機,臉上晃過悲哀又憐憫的笑:“小瑜,階級是無法跨越的。”
那點久違的糟糕的無力感又毫不講理地冒出了個頭,轉而又鋪天蓋地籠過來,時瑜被難過淹沒,沉甸甸壓在心頭,叫她恍惚間有些喘不過氣。
胃裡翻江倒海,她有些想吐。
周圍空氣安靜,月色涼涼,酒氣熏陶下釀出一種粘稠的醉意,感官情緒也在此時被無限放大,忽然間,她突然聽見一聲低語。
時瑜擡眼,聽見他低低地歎息,又似夢語般的輕聲呢喃:“小魚,我真想和你有個未來……”
那一瞬間,又或者是那一秒,這句裹挾着微醺酒意的話語在房間内散開,低啞又倦怠的嗓音溫溫柔柔落在她耳廓,敲在她心上,女孩怔愣着,一下子就僵住了。
那粉飾過後的假裝頃刻間盡數崩塌,她心跳咚咚,長睫極速地顫着,眼淚卻一顆一顆從眼眶裡擠出,砸在腳下那一處米色的羊絨地毯。
時瑜死死地,拼命地,捂住嘴巴,她感覺到指腹因為太用力而掐得臉頰兩側的皮膚生疼,才勉強将那些洶湧的哽咽全部堵在喉嚨。
第二天,許懷洲去機場送她,分别之時,時瑜回過頭抱了他一下,而後很小聲的說:“我走啦。”
許懷洲撩過她耳邊碎發,又輕輕掖在耳後,那修長骨感的手指指腹在那耳垂上停頓了下,低垂着眼睫溫聲笑着:“好,一路順風,寶寶。”
耀眼的太陽光襯得那張精緻的面容有些模糊,連帶着那溫柔的笑也有些不太真切,又或者時瑜想可能自己眼眶裡隐隐彌漫着的水汽過濾後得模糊。
她背着包,一直走,一步也沒有回頭。
直到她将自己的身影淹沒在擁擠的人群,在旁人詫異的眸光中,女孩擡起手,才摸到自己滿臉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