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登呼吸一滞,小聲地喚道:“裴吉。”
“閣下,很抱歉,我還是不能答應這門婚事。”
蘭登眉頭微蹙:“還有什麼是你不滿意的嗎?我們可以商量,我并非不講道理的雄蟲。”
“我希望閣下是自由的。”
裴吉可以借着這次的機會和蘭登在一起。
争奪喜歡的東西,無所謂卑劣不卑劣,很小的時候他就想過,要真有心儀的雄蟲,無論用什麼手段,他将喜歡的事物争取到自己身邊。
可真正遇到蘭登,在觸手可得的機會面前,他更希望這一切是蘭登想要的。
蘭登愣住了,沒想到裴吉會說出那麼煽情的話,他手指戳了戳裴吉的肩膀:“你……還好嗎?”
“很好。”
此時,随行球的車窗上是裴吉雄父的臉。
蘭登對上雄蟲的目光,吓得将頭埋在了裴吉的肩膀上。
“泰倫斯閣下已經等得很着急了,更何況我們這樣被閣下看到,也不好。”
裴吉松開環住蘭登的手,偏頭剛好看見雄父的臉貼在車窗上,他幹咳了一聲:“沒關系,車窗是單向的,雄父他看不見我們兩個在做什麼。”
“哦。”雖然隻是擁抱,但蘭登内心還是有一種被長輩抓包的緊張感。
裴吉伸手為蘭登推開另一邊的車門,蘭登下車後,原本在車窗張望的雄蟲,不知什麼時候便以一副高貴優雅的做派,站在随行球的後方。
蘭登禮貌欠身:“晚輩艾爾參上。”
“别客氣,把這裡當作自己家就好,聽說裴吉那孩子要帶你回來,我已經讓管家收拾好了房間。”
泰倫斯說完偏頭對着不遠處的亞雌使了個眼色,亞雌心領神會,上前朝着蘭登鞠了一躬。
“艾爾閣下,請。”
蘭登看了一眼剛下車的裴吉,見裴吉微微點頭,他才跟着亞雌朝莊園深處走去。
泰倫斯目送着蘭登走遠,溫柔的笑容在蘭登的身影拐進小院後,垮了下來,他冷冷地看着裴吉,有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雄父。”
泰倫斯紅着眼睛,手中的權杖狠狠地戳了一下裴吉的腰窩,裴吉忍着疼痛,低頭不敢說話,雙眼委屈地望向泰倫斯。
在雄父面前,他還可以做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蟲崽。
“跑回第一軍,就是為了護着那隻亞雌?你這樣把坎貝爾特家置于何處!”
裴吉道:“父親,我沒有錯。”
見裴吉嘴硬,泰倫斯手中的權杖擊向裴吉的後膝,在這股外力下,裴吉雙膝跪在了泰倫斯的面前,他緊咬着下唇,能疼都沒痛呼出聲。
泰倫斯道:“不跟我商量就跑去第四軍,不聽勸告參塔利亞的救援,我本以為你轉回第一軍,是終于明白,我做父親的苦心,沒想到還是一意孤行,波文殿下如果出什麼差池,前往營救的軍雌都得給殿下陪葬!”
他氣得用權杖狠狠捶了一下裴吉的肩膀:“在你心裡,坎貝爾特家族和雄父都比不上那隻亞雌是嗎?”
裴吉低聲道:“我的選擇和澤安德無關,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沒有錯。”
對泰倫斯來說,都到這個時候裴吉還在嘴硬。
他雙眼含淚一下又一下用權杖錘向裴吉的肩膀,裴吉跪在地上一聲不吭。
直到身旁的老管家制止住泰倫斯的舉動,泰倫斯才脫力地往後退了兩步。
裴吉擡頭就見雄父杵着權杖呼吸粗重,雌父和雌兄的接連死亡,對泰倫斯的打擊是巨大的,而裴吉這幾次的事情,讓泰倫斯的心情起起伏伏,在坎貝爾特家族等候的每一天,都讓他寝食難安。
泰倫斯垂下眼眸,臉上是難以遮掩的疲憊:“和艾爾閣下成婚後,就回第一軍,多處星球淪陷,第四軍顯然不适合再待下去了,坎貝爾特家族兩代人都死在軍團,隻要不出纰漏,你雌父他們掙下的榮光,已經足夠坎貝爾特家族支撐下去,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
裴吉雙唇緊繃成一條線。
泰倫斯道:“你是不願意嗎?”
“坎貝爾特家族的榮光将由我繼續延續。”
泰倫斯盯着他看了許久,冷笑一聲:“等你成婚後,我就會回高等星,你是裴吉·坎貝爾特,坎貝爾特家族的雌蟲,跟我原本就沒有關系。”
裴吉跪在地上,看着泰倫斯失望的眼神想要說些什麼,話哽在喉嚨口,最終變成了一聲無可奈何地喟歎。
旁邊服侍的雌蟲趕忙把裴吉扶了起來。
“閣下說的隻是氣話,你靜下心來和閣下好好談談,閣下舍不得你的。”
裴吉淺笑着拍了拍侍從的手背:“回高等星對泰倫斯閣下也是好事,雌父都已經走了那麼久了,他不必再為我們操心,該開始新的生活。”
“少爺,你們是閣下親自孵化的,閣下隻是擔心你……”
“我知道,他沒必要留在這裡,坎貝爾特家族的生活再好,也比不上高等星的舒服,雄蟲保護協會不是一直催着他開啟一段新的婚姻。”
雌蟲無奈地笑了笑:“以泰倫斯閣下的身體狀況,确實還有受孕的能力,也還有精力孵化蟲蛋。”
裴吉苦笑着揉了揉吃痛的肩膀:“是吧,有了新的親緣關系,他也能早點從我雌父他們的死中走出來,不必每天提心吊膽地擔心我,對泰倫斯閣下來說,遠比留在這裡要好。”
侍從認同地點了點頭。
雄蟲在失去伴侶後,最好的方式,就是重新選擇一位伴侶,這是每一位雌蟲從小接收到的認知,為了蟲族的未來,雌蟲獨占雄蟲該為此感到恥辱,雄蟲在結婚後,應該盡快選擇雌主、雌侍,純度越高的雄蟲擔負的責任就越重,所以當雄蟲有了雌主後,高等星将不會再免費供給,将由雌蟲負擔雄蟲的一切生活所需。
泰倫斯選擇了這段婚姻,學着新派雄蟲,過什麼一生一世一雙蟲的生活,在坎貝爾特家族的生活質量跟高等星簡直天差地别。
回去高等星,重新相親,選擇一段新的婚姻,再找幾個在軍團拔尖的軍雌成為雌侍,日子應該會比留在這裡舒服得多。
當裴吉把這些想法說給蘭登聽時,心裡終于舒服了一些:“除去爵位每月的固定星币,坎貝爾特家族産業外,我目前的軍銜不值一提,泰倫斯閣下不該繼續留在這裡受苦,回到高等星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
“不該叫雄父嗎?”
裴吉在蘭登面前沒有一點防備,他用懷裡的抱枕遮住眼睛:“泰倫斯閣下不用再考慮坎貝爾特家族的事,他會有新的生活,雌父走後,一直有約會的請柬遞進來,他抛下坎貝爾特這個包袱,有的是雌蟲肯為他付出生命。”
而他就是泰倫斯的累贅……
“泰倫斯閣下也是這麼想的嗎?”
裴吉想到不久前泰倫斯說會在他成婚後回高等星,他心裡也沒有嘴上那麼釋然,頭又往抱枕裡埋了埋,生怕自己會丢臉到在蘭登的新身份前哭出來,隻是悶悶地應了一聲恩。
“你還叫我跳舞嗎?”蘭登轉開話題。
裴吉露出一隻眼睛看着蘭登:“教。”
蘭登淺笑着伸出手,如同上次邀請波文那樣,邀請裴吉跳舞。
裴吉看着蘭登,忍俊不禁:“閣下,跳舞的時候,都是雌蟲先邀請閣下。”
蘭登輕咳了兩聲,他一直在荒星住,參加過最大的宴會就是吃自助,在來到主星前,還從沒接觸過這些,被裴吉一點,他心虛地看向一邊:“我是看你不開心,才特意哄你高興的,你真以為我不知道這些禮儀嗎?”
裴吉站起身,對着蘭登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看上去溫柔且紳士。
蘭登握住裴吉的手心,在裴吉舞步的牽引下,隻學過雌蟲舞步的他,有些不知所措,灰蒙蒙的雙眼慌亂地看着裴吉,每踩一次裴吉的腳,身體就僵上一分。
“閣下放松一點,跳舞不是你這樣的。”
蘭登都已經左腳絆右腳了,他無措地看着裴吉:“你慢一點,我要摔跤了。”
“閣下踩在我腳背上,我帶着你跳一遍。”
蘭登看着裴吉溫柔的眼神,雙唇緊繃成一條線,不知所措下,隻能聽着裴吉的話,雙腳踩上裴吉的腳背,任由他帶着自己在房間裡舞動。
裴吉已經完全肯定了艾爾的真實身份。
看着蘭登緊張地摟着他,他回想起在學院接受的教育。
如果蘭登是他的雄主,他能和雌侍分享蘭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