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用扇子扇着火,一面用衣袖擦額頭上的汗珠。忽然,隻聽身後傳來一聲咳嗽,順德轉身隻見一人漸漸從黑暗之處走了過來,光把他周身照的雪亮。
是陛下!
順德放下手裡的東西,趕忙上前去行禮。
顧鸩止見人匍匐在地,身子還輕微發着抖,煎個藥能把他吓成這樣?
“你這煎的什麼藥?”
順德顫音道:“是,是給貴君的煎的藥,貴君的身子陛下您是知道的。”
“是麼……”顧鸩止若有所思。
“你繼續煎藥罷。”言罷,顧鸩止就轉身離開了。
順德松了口氣,方才繼續煎藥。
待人端着藥走後,顧鸩止才從暗中出來。說是沈然之日常喝的藥,但順德煎藥的時候顧鸩止便聞到了這藥的氣味不對。
他打開藥罐子,用指尖輕點着嘗了一下,果然。
順德将藥放在門口,低聲道:“貴君,藥我給您放這兒了。”
順德沒有聽見裡面的人回應,急得找不着北。
萬一真的在裡面出事了,也沒人發現,這可怎麼是好。
他又喚了一聲,也沒人答應,順德倒是想直接進去看情況了。
良久,裡面才傳來一聲低低的“你放下吧”
話罷,順德歎了口氣,剛準備轉身離開就見顧鸩止負手站在自己身後,像是已經在這等了有些時候了。
顧鸩止冷聲質問道:“為什麼不進去?”
順德如鲠在喉:“這,這沈貴君他……”
顧鸩止大概是猜到了什麼情況,繞開了擋在跟前的人,大步邁了上去。
“别進來!”
順德止住了腳步。
那門“吱呀”一聲被顧鸩止推開了,屋子裡面沒有點燈黑成一片,什麼也看不清,像是進了一間存放屍首的屋子,唯有那不知何處傳來的微微弱的呼吸聲倒還可以判定這屋子裡面待的是人!
“然之……”顧鸩止輕喚了一聲,沒人答應。
他摸着黑點上了蠟燭,燭光将黑黢黢的屋子填滿。
刹那間,呼吸一滞。
長期處在黑暗中,突然點上了光,沈然之不适地睜開眼,恍惚間卻見到了顧鸩止的身影。
他撐起身來,腦袋昏沉沉的還當是幻覺,但随着人越靠越近,可以确定那不是……
“你……”
沈然之像是突然間變得不會說話了一般。
他現在不想被任何人看到,隻想躲起來,可顧鸩止卻偏不,無論他藏到了哪他總能找到。
忽然一雙微微顫抖着的手将自己攬了過去,沈然之毫無力氣拒絕,隻是順勢靠了上去。
“你怎麼來了?”他問。
“你病了。”
這句話倒是把沈然之點醒了。
他推開顧鸩止,道:“是啊我病了,你又不能治病……進來做什麼?”
“我……”
他知道沈然之這話是在告訴他,他染上的是疫病,是會過人的。但他方才根本什麼都沒有考慮,隻是本能的沖了進來,現在也沒打算離開。
隻聽沈然之用長袖捂住自己的口鼻,冷聲道:“你出去。”
顧鸩止被無盡的恐怖與無助包裹的死死的,真心被沈然之澆了冷水倒是不覺得半點委屈。
見他不為所動,沈然之再一次趕人,道:“出去!”
沈然之他狠狠心,拿起一旁的茶杯向一旁摔去,茶杯“啪”的一聲碎的四分五裂。
“滾出去!”
他咬着牙,說的決絕。這句話像是花掉了他不少力氣、不少勇氣,讓他不知道以後還怎麼面對對方,但或許都沒那個機會了。
顧鸩止太可悲,良心都喂狗吃了,他當的什麼皇帝,竟還向自己委屈求全。
顧鸩止像是被他的話忤逆到了,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出去時還将門猛的帶上。
人一離開,沈然之脫力的躺在床上,松了口氣,他控制不住的想要流淚,怅惘、恐懼、疼痛、無奈這所有全都在此刻彙聚到了一起,折磨的他生不如死。
順德在門外聽到裡面傳來的動靜,心裡暗叫一聲不好!見顧鸩止出來後,便迎上去。
顧鸩止走的很快,“你留在這裡,照顧好他。”
順德停住了腳,回答了一聲“是”,擡頭一看,顧鸩止人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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