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就此告一段落。
回京的船上,沈然之在外頭甲闆上吹了一會風,便進了屋子。
剛剛踏入屋子半步,卻突然聞到了些許酒味,順德跟在後頭問道:“貴君,怎麼不進去了?”
沈然之步子往後退,“這屋子裡有人。”
順德吓得不敢出聲。
沈然之上前準備将門給帶上,剛碰到門環時,屏風後面就又搖搖晃晃的冒出了黑影。
那人麻屣鹑衣,提着酒往自己的嘴裡灌。
沈然之見到人時,放下了些許戒備。
“你先退下,這人我來處理。”
船上是不可能有這樣的人的,除非是他私混進來。沈然之既然說交給他來處理,那便說明他認識這人。
順德退下後,沈然之轉身環顧周遭後,将門帶上。
“你怎麼在這裡?”
那人喝的酩酊大醉,躺在地上,笑着說:“借你們的船去京都。”
沈然之蹙眉,“你若是不想死,便趕緊走。”
“啊呦呦呦,你這年輕人,怎麼這麼樣不講人情。如今你進宮享受到了這榮華富貴,倒是忘了當初是誰幫你的了。”
“你要的東西,我早就給你了。”
那道士擺擺手,“那隻不過是當時貧道急需用銀子所以答應你的。”
話說到這裡,突然外頭傳來順德的聲音。
“沈貴君,陛下來了。”
沈然之自是不能讓顧鸩止見到他,這人嘴裡沒輕重,若是不小心說漏了嘴,一個也别想活了。
“然之,我能進來麼?”
沈然之聽到了顧鸩止的聲音,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到是有些急了。
“躲到那面櫃子裡去。”他命令道。
那道士起身,搖搖晃晃的鑽進了櫃子裡面,關上門時,衣角卻露在了外頭。
沈然之過去踹了兩腳。
顧鸩止在門外喚了兩聲,也沒聽見有人答應,問道:“沈然之睡下了?”
順德汗顔,“應當是吧,陛下想與貴君說什麼,奴才幫您代便好。”
“也沒什麼,就是……”
隻見房門一開,沈然之在裡面讓顧鸩止進去。
“來找我什麼事?”
“藥喝了麼?”
其實本就沒什麼事,他就是想親自來問問對方有沒有按時吃飯、喝藥。
顧鸩止為什麼總是來問他這些日常瑣碎的事情,怕不是找不到話,也硬要在他跟前來湊一遭吧。
“待會自會喝,你問完了?”
聽這語氣像是要急着将自己趕走。
顧鸩止瞥見了屏風下有一灘水迹,又在屋内聞到了,些許酒味。
“你吃酒了?”顧鸩止見沈然之不答話,補充道,“你身子不好,當少飲。”
“我自己的情況,我清楚,你又為何來管教我。”
“聽着,我不是你護在身後的弱小之輩,也不是四處都要任人照顧的什麼嬌氣孩童,你管好你自己就夠了。”
“好,我知道了。那你……照顧好自己。”
話罷,顧鸩止便離開了。
門關上後,顧鸩止示意順德跟自己來,走到确認裡面聽不到的地方後,問道:“方才……有什麼人進去過麼?”
“自然是沒有的,陛下為何這樣問?”
他定是發現了什麼端倪,若是讓皇帝知道了,當真治了沈貴君一個私通的罪名,順德自己也怕是活不成。
“沒什麼,你回去侯着吧。”
順德這人老實,不常撒謊,因此撒起謊來輕而易舉就被人給看穿了。
沈然之他在船上藏人麼?他為何這樣做?
顧鸩止望着那扇緊閉着的門。
門内,沈然之信步過去打開櫃子,那賴皮道士就倒了出來,躺在地上。
“你想要什麼?”
“貧道就是想搭一條船去京城找我那消失的徒兒。”
“你又是如何确定他就在京城?”
“自然是……是算的!”
沈然之沒再多理會他,轉身去了疊幾處,風輕雲淡的吃起茶來。
這人上一秒還醉醺醺的欲昏睡過去,下一秒卻離奇的酒醒了。
“看來你和那小皇帝關系并不好嘛。”
“這不關你的事。”
沈然之他進宮本就隻是為了逃離沈家,方便自己複仇罷了。
“你看我當初和你說什麼,姻緣這種東西啊,可是尤為禁忌強牽強扯的,你倒撿了個便宜花了幾兩銀子,便搶占了他人的位置。”
沈然之哼笑道:“是麼……”
“也算你有本事,不過啊有的緣分混亂攀扯,看似良緣實則為孽緣。你……可得小心些。”他鄭重其事地說道。
沉吟良久,沈然之道:“良緣如何,孽緣又如何,我從來不在乎這東西。”
“伶牙俐齒,這可是你說的。”
說着便開始掐指,“待貧道在給你算算你接下來的運數。”
“省了吧,一邊安靜待着,你若是再吵我便派人把人扔下船去。”
話罷,那道士兩眼一睜,摸着自己的胡子神秘兮兮的勾起了嘴角。
沈然之毫無興趣地挪開了眼。
他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沈然之他其實并不清楚。
況且這道士在這裡,他沒有辦法靜下心來。
回到皇城後,顧鸩止回了寝宮,第一件事便是去看看玉露。
它正趴在疊幾上睡覺,聞見有人的腳步聲,眯眯糊糊睜眼。
顧鸩止過去順了順它的毛,多日不見,還真是長大了不少。
顧鸩止從衣襟裡摸出了前些日子在臨安買下的那枚玉佩,挂在了玉露的脖子上。
玉露隻是舔舐着自己的爪子。
回來後朝中還有諸多事情等着顧鸩止斟酌權衡,他将玉露趕到的地上,便開始整理疊幾上的東西。
何福湊到顧鸩止身側,欠身道:“陛下,有下人向奴才彙報說,下船的的時候像是看見了從沈貴君房中出來了個身着道袍之人,您看這……”
“道人?”沈然之為何會在房中藏一道人。
外面一陣急促又刻意壓低的腳步聲傳來,顧鸩止擡頭還未發問,那小太已匆匆入殿,恭敬跪下,“陛下昭慶公主派人傳來消息。”
“阿甯……她說什麼?”
“公主說,眼下秋獵就快來了,她也許久未回宮了,這次便提前回來看看。”
自從顧鸩止登基後,每年秋獵顧宴甯都來參加,去南巡了一遭竟然把秋獵這事給忘了。
“朕知道了,下去吧。”
晚朝。大殿之上燭火條條。
顧顧鸩止目光掃向刑部尚書,“鄒愛卿,臨安城投毒之人可查清楚了?”
鄒利伏地,“回陛下,刑部近來在臨安城發現了些許可疑的人物,皆為死士,将之緝拿時,便吞毒自戕了。”
幕後之人定是将這事安排的妥當,縱使他們再怎麼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
“繼續派人查,一定要給臨安城的百姓一個交代。”
鄒利道:“陛下,臣還有一事要奏。”
“關于淮安縣縣令馮霄與當地鄉紳聯合開辦育兒堂,誘拐兒童中飽私囊一案臣已拟定懲處之法,特請陛下奏明。”
顧鸩止微微颔首,示意他繼續。
鄒利有條不紊的叙述着馮霄的罪行。
“該縣令所作所為,辜負百姓的信任,經刑部判決,當割去官職,抄沒家産,流放三千裡,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