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是被熱醒的。

兩個人抱在一起睡覺，果然還是太熱了。

程馥迷迷糊糊中伸出手來找空調遙控器，首先摸到的就是一片光滑的脊背，不得不說，觸感真的很好，令人愛不釋手。

臨簡霧還在睡。

這不是程馥第一次見到臨簡霧的睡臉。

睡熟的臨簡霧很像是個小嬰兒，臉上有種天真無邪的神氣。

就是這樣的‘小嬰兒’，昨天晚上一臉潮紅地問她：“……我的身體，很舒服嗎？”

程馥回想起當時那個場景，心跳都能漏一拍。

之前還是一副那麼痛苦的樣子，怎麼轉眼間人就能變化的那麼快？

她當時簡直不敢看臨簡霧，隻能眼神兒亂飄，給出一個很敷衍的回答：“……嘛，還不錯……”

“哦豁？”

臨簡霧有點壞心眼地動了動腰。

“喂……”

“哈哈哈，被吓到了吧？”臨簡霧随即就是把臉湊過來，語調一波三折，充滿自豪，“我的身體，就有這麼的舒～服嗎？”

在那種時候還挑釁她……真不知道該說這個人一直沒長大，還是說長大了就是這個樣子……總而言之，她或許永遠都忘不了和臨簡霧的這個晚上。

看了眼手機，時間還早，程馥縮回被子裡，把頭靠在臨簡霧的胸口上，用手指撫摸着臨簡霧身上仍然有點顯眼的或紅或紫的印記，打算再睡個回籠覺。

唯一需要糾結的就隻是昨晚不應該跟臨簡霧說‘做不到的話，就隻想着我的事吧。’，而應該說‘做不到的話，就把我當成姐姐吧。’

但，算了，好困，程馥再度沉入了夢鄉。

夢中的世界仿佛處于末日之中，街道中多處冒着黑煙，放眼望去一片斷壁殘垣，但卻看不見一個人影。

她覺得除了自己以外，這座城市隻剩下了她一個人，或許，全世界也隻剩下她一個人。

她離開街道，來到城市最高樓的天台，坐在邊緣處俯瞰整座城市。

“怎麼了？程馥。”

天上傳來了姐姐的聲音。她擡頭往上看，看到黑色的雨正在一點一滴地落下，不對，那不是雨，是黑煙飄散的灰塵，灰塵也不是從天空往下落，而是從地面往上升。黑灰集簇，一點點地生長，很快便覆蓋了所有的街道，表面映照出如鏡的光澤，太陽出來了，它便成為了一片有着彩虹鍍膜的白光，鋪滿了她的整個視野。

“這裡喔，這裡。”

她朝着聲音所在的方向望去，白光裡面慢慢剝離出來一個人影，那是一個穿白裙子的黑發女孩。女孩的臉是模糊不清的一片混沌，但她知道這就是姐姐。

“姐姐，你的臉怎麼是這種樣子？”

她說完，姐姐聳了聳肩回答道：“因為你已經不記得我長什麼樣子了。”

“我記得啊，我記得很清楚，姐姐你額頭上這邊不是還有一道疤嗎？”

“是嗎？那你記得我是怎麼死的嗎？”

“是出了車禍，駕駛車子的司機疲勞駕駛。”

“真的是這樣嗎？”

“不是嗎？”

“當然不是。”姐姐冷冷地說。

“我是被車子撞死的，這是衆所周知的答案。但這絕不是真相。”

她突然覺得很害怕。難道姐姐的死亡還有别的什麼隐情嗎？

“我是因為你總是跟我說死亡對于在現在這個社會上生活的人來說一種解脫，所以當時突然産生了一個念頭，想着就這麼死了好了。并不是真的因為工作太累，一時愣住沒有躲過。”

“姐姐……”

“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你擅自想象我的工作有多辛苦，我跟臨簡霧在一起有多麼不值得，但其實跟你分享的我不曾有這麼說過。一切都是你的想象。事實上，我很喜歡那些孩子，他們也不都是隻知道肆意妄為的人，當老師是我自己的決定，我從來沒想過要為臨簡霧做出任何犧牲。你竟然覺得我死前的笑容是因為臨簡霧，我怎麼就不知道我那時候還笑了呢？”

“姐姐，别說了。”

“你希望我這麼說，對不對？我是你的姐姐，十幾年來，你的世界裡隻有我，可我的世界裡卻慢慢的不再隻有你一人踏足。如果我死了，至少也得是因你而死。”

她雖然捂住了耳朵，但這些話依舊如同奔流，彙入了她的腦中。

“不過啊，程馥，我的妹妹。你不僅不懂死亡，也不懂愛。到目前為止，你真的認為你是因為臨簡霧是我的女朋友，所以才會喜歡上她嗎？姐姐的女朋友，對你的吸引力就那麼大？嗯？你隻不過是覺得這樣就算不得是真正的喜歡，即使後來發現臨簡霧真的喜歡你，你也一定不至于還像以前那樣落荒而逃，對不對？”

她一邊大喊着‘對不起，對不起’，一邊往白光深處逃遁。

“為什麼要向我道歉？”

“因為臨簡霧是姐姐你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