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早說?”步擇清涼涼剜來一眼,第一時間起身,“走,咱們也去嘗嘗,外面茶樓的茶究竟多好喝,讓她這麼流連忘返。”
“可是公子,”無君想攔,“不繼續裝煞星了麼?”
“不裝了。”
“萬一打草驚蛇……”無君還想勸。
“未驚蛇的時候也沒見逮着蛇尾巴,不如幹脆都動起來,”步擇清又想到路明知,“總歸局面已經被攪亂了。”
結識容軒年,說到底就是場舉手之勞。
容家乃京中大家,世家公子行事總愛講些沒用的排場,出門沒幾步路也要乘車。
道旁有人放爆竹,驚了容軒年的車馬,路明知彈兩顆石子作障眼,背地偷偷施咒術把馬穩住,這位容公子就非要念她“彈石制馬”的恩情,請她喝茶。
一方面盛情難卻,一方面自初五那夜後,路明知的春夢症狀更加嚴重,她猜測是社交太少,緻使她日日夜夜隻能想步擇清……權衡過後,終究答應下來。
坐下沒多久,路明知就後悔了。
與容軒年交談實在無趣,他說話太晦澀,每句都要引經據典來彰顯才情,偏過路女眷還都朝他側目,面露孺慕之色。
勉力應付他一會兒,路明知如坐針氈,開始走神,以緻容軒年的大段風雅闊論都沒進耳朵。
良久,察覺對面的人嘴不動了,又正眼含期待看着她,路明知堪堪回神,一副用心聆聽的模樣,捧場道:“容公子博學多才,今日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深感敬佩。”
她說話時腦子飛快轉着,思量如何順理成章地引出句告辭:推說家裡還有隻貓等着喂?還是……
“路明知!”正想着,家中“餓貓”就裹着寒氣殺了過來。
步擇清顯然聽見了她那句恭維,斜眼瞥瞥容軒年,又朝她翻了半個白眼,例行冷笑後涼飕飕開口:“你那張吻過我的嘴怎麼能說出這麼谄媚的話?呵,我真是替你丢人!”
路明知:“!”
人怎麼能這麼像狗?!
但步擇清用實際行動向她宣告:他還能更狗!
容軒年與狗打交道的經驗不及路明知足,聞言更加震驚,儒雅的茶水自口中噴出一道華麗曲線,直朝步擇清射去。
步擇清眼疾手快,扯過無君擋在身前,輕啧一聲,搖頭歎道:“好惡心……”
萬籁俱寂。
但每人心中精彩萬分。
容軒年:我多年經營的形象,碎了。
無君:我苦,我真苦,我苦斃了。
圍觀女眷:此人竟敢這麼說容公子,我跟他拼……罷了,此人比容公子更英俊一籌,當然是選擇原諒他!
為防狗再滋事,一片混亂中,路明知潦草朝容軒年點了下頭,匆匆把步擇清拽出茶樓。
“路明知,”行到街上,步擇清猶在低聲吠叫,“你胃口可真大,我的茶已經滿足不了你了麼?”
路明知:“。”
人話已經不夠您說了麼?
不待她開口,步擇清又緊追着她咬:“喜歡他?”
路明知:“?”
“呵,眼光真差……”
“步擇清!”路明知幹脆捂住他的狗嘴,不讓他再咬人,“你别瞎說,我喜歡他什麼?說個話像講課一樣,頭都要痛死了。”
聽見這話,步擇清眼裡終于帶笑了,他又想開口,無奈嘴被捂着,漆黑眼珠一轉,就用牙輕啃了口她掌心。
路明知整條手臂當即一麻,迅速收回手。
“原來不喜歡啊,那他若下次還叫你喝茶,你不要去。”
路明知微攥拳,指腹輕觸被他啃過的掌心。
她覺得步擇清管得真是多,連她同誰喝茶都要摻和。
但轉念又想,若步擇清與旁的姑娘對坐喝茶,她心裡多半也不會得勁——那些夢裡,他都是隻吻她一個人的。
她不答話,步擇清眸中笑意散去,催促她:“你現在應該向我承諾。”
“那我得考慮考慮。”路明知故意說。
她有她的小心思:步擇清既對她有要求,她不妨坐地起價,讓他配合她解蠱。
狗毛沒順好,步擇清心情肉眼可見不佳。
路明知不理他,存心讓他這“不佳”再發酵發酵。
兩人間分開一段溝壑。
可不知是周圍太擠,還是身體本能的熟悉,走着走着,又不知不覺近到快貼在一起。
手背第三次不小心相碰時,步擇清直接牽住她。
路明知掙了兩下,沒掙脫。
“你輕浮。”她控訴。
“不及你。”步擇清陰陽怪氣,“我又沒和容軒年同喝一壺茶。”
“同喝一壺茶又不是同進一家門。”
更不是同睡一張床……
而這兩樣她倒跟步擇清全都做過。
這麼一想,兩人關系實在有些近了。
路明知又要掙開他的手。
步擇清握得更加緊。
“别亂動,這裡人多,跑丢了你,待我入地府後,不好跟玉因散人交代。”
路明知:“。”
玉因散人真是塊好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他既提到玉因散人,路明知索性清清嗓子,就要順勢與他重提解蠱一事。
“路明知,”步擇清卻先開了口,“你以後不要再與容軒年喝茶,看到你與他坐在一起,我很不高興。”
路明知被他牽的那隻手指尖輕蜷。
“你若讓我高興,我便也盡量讓你高興,”步擇清繼續打商量,“你對我如有要求,可以提,解蠱也可以。”
說到最後他聲音很低,路明知擡頭看他,發現他神色不是太自在,耳尖也泛起細細的紅。
他主動說此事,路明知自然高興,她也不再鬧着抽手,左邊身體往他右側貼了貼,見好就笑:“那好,我不再與容……什麼公子喝茶,你讓我幫你施憶昔咒、解雙世蠱,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