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内女子似是并未瞧出兩人之間的異常,熱情道:“夫人不用客氣,喚我華兒便好,還未請教夫人姓名?”
楊笛衣微微伏身道,“妾身夫家姓方。”
看着不願多言的樣子,沈洛華知曉婦人在外多有不便,倒也沒計較,
“原來是方夫人,方才聽饅頭說你們是舊識,那想來夫人也認識周指揮使了?”
還能有誰,饅頭身邊就那麼一個周指揮使。
饅頭瞬間立正了身形,自覺身上這個責任突然就起來了,剛想替楊笛衣遮掩一二,不想楊笛衣先開了口,
“認識。”
饅頭:“!”他仿佛看到江上哥咧開的笑容。
楊三白:“!”什麼什麼什麼情況?
下一刻便聽到楊笛衣微微一笑,“但是多年未見,不算熟絡。”
饅頭:“.......”笑容又閉上了。
楊三白:“!!!”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饅頭肉眼可見的蔫巴了一下,楊三白開心起來,就算收到饅頭的眼刀也視若無睹。
沈洛華眨巴幾下眼睛,不免感到遺憾,她原本還想用周江上打開話口,多和這位夫人交談幾句呢,“這樣啊。”
沈洛華瞥了一眼馬車旁呆若木雞的饅頭,暗道一個兩個,盡是些沒用的男人。
楊笛衣剛想把面前這位高門小姐打發了事,便看到不遠處站着神情急迫的方景和,察覺到楊笛衣的眼神後,方景和便焦急的招手。
要麼是明疾堂,要麼是.....方雪明。
楊笛衣神色一凜,顧不得是否得罪她,“華兒姑娘,妾身家中還有其他事情,先走一步,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哎......”
沈洛華剛想說話,便聽楊笛衣說,“下次若有機會,妾身請華兒姑娘吃飯以作賠禮。”
沈洛華立刻将話頭換了,“夫人若要找我,使喚饅頭給我遞消息便好。那便靜候方夫人佳音,夫人慢走。”
靜靜觀完全程的饅頭:“???”又是他?
楊笛衣稍稍欠身,忙帶着楊三白走了,隻留饅頭一臉幽怨地站在馬車旁。
早知道就應該讓江書華來,他湊什麼熱鬧啊。
“你怎麼總發呆啊,”沈洛華趴在馬車窗邊,上下打量他,“瞧着也不像個機敏的,不過若是方夫人尋我,你可别忘了,快些尋我,不然唯你是問。”
饅頭:“.......是。”個白面黃面紅薯饅頭,這都什麼事啊。
見到楊笛衣上前,方景和連忙走近,急急喚道:“夫人!”
“怎麼了?是堂内......”
方景和來不及解釋,“大理寺通知,方大夫要被斬首了!”
楊笛衣如遭晴天霹靂,隻覺自己腦中一陣眩暈,差點站不穩,“你說,什麼?”
*
夜裡起了風,絲絲縷縷的沁入皮膚,楊笛衣卻覺遠不如自己心中寒意。
再次回到周懸的府院,楊笛衣隻覺四周是陌生的冰冷,她看不透這面圍牆,一如那個多年未見的少年。
一名小厮端着茶盤走上前來,弓身道:“楊姑娘,茶盞......”
“不用換了。”楊笛衣沙啞着聲音,略有些冷意的眼神落在小厮身上,問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小厮不敢擡頭,“回姑娘,約莫還有一刻鐘。”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小厮離開了,身邊安靜的可怕,哪怕周懸已經添置了不少人,但他們似乎都受過訓練,一舉一動無聲無息,幹淨利落。
楊笛衣耐心地坐着,不言不語,仿佛融入這片寂靜。
直到甯靜被打破,門外傳來略有些熟悉的馬蹄聲,不同的是,這次是馬車。
周懸晃晃悠悠從馬車上下來,一個踉跄就往地上摔去,幸虧旁邊有人攙扶,這才沒至于跌倒。
周懸攬過攙扶他那人的肩膀,笑着在說什麼。
楊笛衣平靜地注視着他,坐着沒動,一直到周懸跌跌撞撞走近,他似乎才認出屋内坐的人。
“......阿衣......”周懸目光清明一瞬,又恢複那幅醉醺醺的樣子,使勁晃了晃腦袋,沖她扯出一個笑容,“你怎麼來了?”
說着周懸便揮了揮手,攙扶他的人心領神會,彎着腰離開了。
屋内頃刻間便隻剩兩人,周懸三步變作兩步,将自己扔進椅子裡,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這才擡起頭看向身旁的女子。
周懸輔一靠近,一股濃重的烈酒之氣便襲向楊笛衣,她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道:“你喝醉了。”
“沒有。”周懸稍稍後仰,換了個姿勢,好讓自己癱的舒服些,聞言笑着擺手,“你找我什麼事?”
“你先叫下人煮了醒酒湯,喝過便去睡覺,我不與酒鬼多言,事情明日再說。”
話音未落,楊笛衣便想起身離開,不料周懸仿佛預料到她的舉止一般,先她一步站起身,眨眼便到了她的面前。
周懸雙手撐在扶手上,将楊笛衣锢在自己和座椅之間,楊笛衣便生生無法動彈。
楊笛衣似乎聽到一聲嗤笑,極輕,又仿佛隻是路過的風聲,還未等她分辨出來,便看到周懸原本低垂着的腦袋微微揚起。
兩人呼吸似乎都變得清晰。
楊笛衣實在不喜酒氣,更别說離的這麼近,擡手便想将他推開。
周懸一動不動,沾染了酒氣的聲音也變得懶散,不像他往日,
“就現在說。”
楊笛衣五指攥入手心,擡眼望向他,她聽到自己強忍顫抖的聲音,
“他們說,是你下令要将方雪明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