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璇曾在書上看到過古人描述豪宅富麗堂皇,當時也隻是喟歎,而今踏入李府,才知有的富麗是寫不出來的。
然,她面上不顯,随着李孟廉穿過長廊,直奔後院,一進去,陣陣梅香撲鼻而來,叫人心情愉悅。
楊問風聽着踏雪聲,知是他的學生來了,又聽到另一個聲音,頗為陌生,饒是好奇,卻仍是不停手中畫筆。
“夫子,你前些日子不是說要看看陸行懸嘛,這不,我就給你帶來了。”李孟廉興奮道,卻看見楊問風執筆作畫,又吞下後面的話,不再吵鬧。
陸星璇掃視整個屋内,隻覺雅趣,除去屋外的梅花,屋内竟也擺上紅梅,畫作整齊地被人擺在各個角落,幾乎都是些山水畫,不遠處還有筝,瞧着樣子,不似許久沒動過。
又見那鼎鼎大名的楊問風,松形鶴骨,好似山中仙人,滿頭白發也遮不去文氣,倒讓人覺苦讀詩書,成了仙人罷。
良久,一幅雪中紅梅作好,楊問風自是聽到李孟廉的話,故而假作發愁,道:“還差些,還差些。”
李孟廉一聽,就知是夫子要考教人了,故而湊上前,看着那幅畫,道:“夫子不若畫個美人,花前月下,自是有美人才更賞心悅目。”
楊問風抑制住想要敲這個從小教到大的學生的頭,偏過身來,問向陸星璇,道:“這位學子,你覺得呢?”
見長輩慈眉善目問她,陸星璇上前一步,細細觀察,隻見一支紅梅躍然紙上,許是有風,又許是白雪,壓的它掉落。
陸星璇道:“小子不才,私以為可畫隻狸奴,狸奴腳爪為梅型,同梅花共在雪上作畫,又能顯紙上白雪。”
“嗯,不錯,雪地本是寒冷,狸奴又活潑,與鮮紅的梅花映襯,可化寒為暖,不錯不錯。”楊問風滿意地點頭,又問道:“你家住何方?”
陸星璇恭敬作揖,“臨魚鎮馮橋村陸家陸行懸。”
李孟廉還沉浸在陸星璇勾勒出的畫卷,連歎幾聲雅,不料被敲了腦袋。
楊問風道:“虧我教了你這麼些年,現在才反應過來。”
李孟廉吃痛地抱頭,道:“夫子我知錯了。”
楊問風又正色道:“讓你見醜了。”
“先生說笑。”陸星璇以為翰林院士會是始終嚴肅的性子,沒想到還有這樣一面,倒覺新鮮。
又見對方在畫上添了幾筆,一隻玄色狸奴赫然紙上,平添幾分生機。
随後,楊問風又出了幾道題考教陸星璇,聽到回答,心裡更是滿意,拉着人讨論好一番。
回過神來,已是黃昏,葉上冰晶折射光芒,叫人曉得時間。
“竟到這個時辰,不若你陪我吃了飯再回去罷。”雖說是商議,語氣中卻是不容置噱之意。
陸星璇也隻得同意。
“我送你回去吧。”李孟廉見着時候不早,主動提出來。
他這回可是從二人話中收獲頗豐,就是走時瞧見夫子那眼神竟多了幾分恨鐵不成鋼之色,莫名羞愧。
為了避免被說,于是推着陸星璇的背,匆匆離開。
冬日天黑得早,又因寒風凜冽,街上行人了了,李孟廉歎聲道:“我還從未見過夫子這般欣喜一個人,今兒陸兄可算是讓我見着了。”
陸星璇還在回憶今日所獲,道:“隻是恰巧同先生想法有些相同了罷。”
這何止是相同,李孟廉心想,開口卻是:“那希望我也能有朝一日和夫子想法相同。”
“诶?那是宋娘子?”李孟廉微眯着眼,看見樹下一女娘抱着狸奴,身形酷似白日所見的宋遠黛。
走近一瞧,果真是她,李孟廉揚聲道:“張娘子可是想要給那看臉的錢?我說就不必了,這點小錢,我還是出得起,何必在雪天等我呢,多叫人不好意思啊。”
陸星璇聽他這話隻覺沒個正形,暗想這李家人都是這樣變化多樣嗎?
她開口道:“天這麼晚了,張娘子為何還不歸家?可是需要我們二人送?”
話還沒說完,那宋遠黛撲上來抱住陸星璇,而狸奴則又是兩腳一蹬,跳上李孟廉頭上坐下。
李孟廉隻覺腦袋一沉,狸奴尾巴就這麼垂下來,恰好垂在其臉上受傷位置。
“祖宗诶,你知道你多沉嗎?”李孟廉無助道。
那狸奴似是聽得懂話般,尾巴一掃,叫他打了個噴嚏。
李孟廉這下老實了,不敢再多說。
另一邊,陸星璇無措地雙手懸空,隻覺宋遠黛身上冰涼,又看她臉紅,輕摸額頭,才發現其發燒了。
本着此地男女授受不親之理,陸星璇勉強扒開她的手,道:“張娘子,你額頭有些燙,我們送你去醫館可好?”
宋遠黛強撐着意識搖頭,忽而又搖搖欲墜,竟再次直直撲倒在她懷裡。
這下陸星璇和李孟廉二人對視一眼,頓時無言,“去醫館?”
李孟廉想了想,歎氣道:“算了,她不想去醫館,我們送她回家吧。”
“酒鋪還是宋府?”陸星璇大腦有些放空,傻傻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