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廉道:“自是宋府,這會酒鋪恐是打烊了。”
頭上的狸奴叫李孟廉不好輕舉妄動,陸星璇隻得調整一下,背起宋遠黛就往宋府走去。
“幸苦你了陸兄,若不是這隻狸奴,我就能幫你背一段,讓你不那麼累。”李孟廉說道。
隻聽“喵嗚”一聲,那狸奴又是尾巴打下去,李孟廉吃痛叫了聲,道:“行了祖宗,我不該說你。”
宋府門前挂了兩燈籠,倒是在黑夜掃去不少恐懼。
“诶,這宋家門口站了幾人,卻不見有人去尋這位女娘,又是何意?”李孟廉問道。
陸星璇雖從客棧聽到不少轶事 卻也不敢妄議他人家事,隻道自己不知曉。
走進卻見是縣試上坐在上方的知縣宋之真,其面臉愁容,不似那日威嚴。
他在門前踱步,嘴裡還念叨着甚麼,旁邊的夫人也是連連抹淚。
“大人。”李孟廉叫喊道,那狸奴猛地向宋之真跳去。
宋之真循聲望去,見到幾人,大驚,又急忙命人接過宋遠黛。
“宋娘子應是在冬日着了涼,額上發燙,我們恰好路過,也就送她回來。”李孟廉道。
宋之真倒是識得此人是李家大公子,故而消了疑心,忙是道謝,其夫人随着仆從送宋遠黛回府上醫治。
“你是甲排一座?”宋之真勉強認出眼前背他女兒回來的人,詢問道。
“正是學生。”按理說,若通過縣試,宋之真就是她的坐師,稱自己為學生,倒也沒錯。
宋之真對陸星璇印象極深,其文采斐然,長相也不差,故而道:“後面的考試好生考,以你的水準,完全不在話下,到時終場酒你我再好生聊聊。”
語罷,急急忙忙回到府上去看宋遠黛,全然不管自己嚴肅的形象在二人面前轟塌。
“這宋知縣如傳聞中那般愛女,那為何這宋娘子不願回家?真真奇怪。”李孟廉疑惑道。
“不知,李兄早些回去吧,不然你家人該擔心了。”陸星璇道:“此地離客棧不算遠,剩下的路我一人走足矣。”
李孟廉望了望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路,又想了想時辰,終是道:“若這條路有人陪你多好,實在對不住了陸兄。”
陸星璇搖搖頭,以示沒關系,然後踏入黑夜。
要是有人陪你多好,陸星璇腦海裡忽地出現這句話,她需要人陪嗎?望向這條路,自己一個人走到頭或許也可以?她不住問自己。
然,她内心再怎麼強大,也還是有些恐懼,不禁加快步伐,想要将黑夜這頭猛獸甩在身後。
她想到剛來這個世界的無力感,被王氏當衆鞭打的羞辱感,别人說她永遠臨危不亂,處事泰然,但是卻不知她面臨這些時心中恐懼永遠占據上頭,但又因為了家人而假裝如此。
許久不見的情緒湧上心頭,陸星璇忽然有些無力,冬夜難熬,何苦是她獨自一人。
忽然,背後傳來馬車聲,身體的僵直才緩解許多。
馬車前的光亮照亮整條路,陸星璇生了些勇氣,決心在馬車前快步走去,蹭着這些光亮,才能讓她安心些。
畢竟古代也是有惡人。
“可是陸行懸陸兄?”一道陌生的聲音從馬車上傳下來。
陸星璇猛地擡頭,隻覺那人熟悉,心中卻仍是警惕,道:“你是?”
隻聽那人語氣中帶笑,溫柔至極,道:“我是許未寄,你這是要去哪?”
陸星璇這才松懈下來,“回客棧休息,等待兩日後的初複。”
許未寄挑着窗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原是如此,陸兄若是不嫌棄,上我這馬車,我送陸兄回去罷。”
陸星璇雖說害怕黑夜,卻仍是猶豫,怕給人添麻煩。
許未寄似是看出對方苦惱,笑道:“陸兄不必怕欠我人情,前兩年若沒陸兄相助,我那仆從就找不回來了。”
“更何況,長路難走,多一人又何妨?”
陸星璇想了想,終是點頭答應,上了馬車,馬車上有暖爐,令她身子回了暖,剛才那些恐懼已是不知去了哪。
她看向許未寄,仍舊一副笑語盈盈,前兩年還見着臉上有幾分嬰兒肥,如今倒是褪去不少,逐漸露出少年模樣。
許未寄注意到其目光,柔聲道:“陸兄正場考得如何?”
“甲榜。”陸星璇如實答道。
“真好。”
倆人旋即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