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二人沉默中消逝,隻聽窗外寒風呼嘯,車聲辘辘碾過雪地。
忽地一停,車夫朗聲道:“陸郎君,客棧到了!”
“多謝。”陸星璇起身道謝,道:“今日多謝許兄了。”
說着,素手撩開簾幕,好似逃離般下了馬車。
“陸兄!”身後人叫住匆忙離開的陸星璇,揚聲道:“此次離别,往後不知何日再見。”
“我在此,祝你長歌有和,獨行有燈!①”
陸星璇身軀一頓,緩緩轉過身來,莊重地朝人行了禮。
“多謝。”
長夜白雪,身披绮繡者居上位卻不帶一絲輕蔑,着粗布者立天地而無半點軟弱。
隻道山高水長,祝君安好。
陸星璇踏入客棧,消失在許未寄的視線裡。
許未寄垂下眼眸,低身進了車内。
車夫心想郎君今兒怎如此反常,先是讓人進了馬車,又是說一番他不懂的話。
明明兩人認識不到幾個時辰。
但他不敢多嘴,隻覺奇怪,忽地一抖擻,忙是驅車離開。
而陸星璇隻當對方情深義重,雖隻是相處不久,但還是念情的,她長吐口氣。
日後還是少走夜路好,一個人太冷了。
後面幾日的考試于陸星璇而言,實在簡單。
待官吏放了牌,她交完卷就要出了貢院。
“陸行懸。”聽此聲音,陸星璇略有無奈,這陸水林還真是陰魂不散啊,沒招惹他還偏要湊上來,定不是甚麼好事。
陸水林氣喘籲籲地跑過來,這兩年他長胖不少,故而忍不住抱怨道:“我叫你你還走,甚麼意思啊!”
陸星璇哪是個好脾氣的,白了他一眼。擡腳又要走。
“诶诶诶我錯了我錯了。”陸水林見其不忍他,迅速認錯,誰叫他姐姐不知發了甚麼瘋,令他請陸星璇來府上小叙。
若是不請,今日他就别想吃飯了,所以他端正态度,賠笑,希望其能去一趟。
陸星璇意外地瞥了他一眼,這小霸王竟還會認錯,應當是有事相求了。
但想了想曾經的事,實在不想幫,便将他當做空氣,走似跑般離開,隻留陸水林一人在原地發愣。
陸水林茫然地看人遠去,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這陸行懸吃錯甚麼藥了嗎?如今陸水林不再是那個需要借王氏來出氣的人了。
不過沒了王氏,他仍舊不知怎辦。
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但内容卻讓他直咬牙。
“喲,這陸郎君的話竟不好使了,可真真好笑,不是喜歡命令來命令去的嗎?”
李孟廉本想邀陸星璇去酒樓吃茶聽書,卻見到這一出好戲,讨厭的人被冷落,這冷嘲熱諷怎少得了。
陸水林臉上青一陣紫一陣的,好不讓人覺好玩。
“哎呦,陸郎君,不知你家是否請人看過那蜀地的一種戲法,雖是臉上借用面具,但那臉還是變得極快。”
“人需要面具,我想陸郎君上去,定能省下這筆面具錢。”李孟廉捧腹笑道。
要是此地不是貢院,李孟廉定會放聲大笑。
陸水林瞪大眼睛,懸着的手猛地放下,逃也似地離開。
有朝一日,我定要你們好看,陸水林黑着臉想,特别是那李孟廉!
回到張家馬車上,陸媛本是一臉期待,見隻有陸水林一人,臉色頓時陰沉下來,“陸行懸呢?”
陸水林不知陸媛近來是怎麼了,總是喪着臉,但他不敢多言,心有氣卻也隻得小聲道:“走了。”
“甚麼!”陸媛猛地提高聲音,後又壓低聲音,“為甚麼會走?你是不是惹他了?”
陸水林見姐姐從開始到現在張口閉口都是陸行懸,心中更是窩火,道:“我甚麼也沒做。”
陸媛胸口不斷起伏,早知不讓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小弟去找人了,她癱坐在椅上。
蓦然,眼神中劃過精光,沉着嗓音道:“你自己走回去,我還有事。”
早就因縣試折磨得累得不行的陸水林聽此話,臉一垮,全然沒了剛才那番不爽的勁兒。
他柔聲道:“姐——”
一記眼刀掃來,陸水林瞬間閉嘴,拖着疲憊的身子骨就下了馬車。
等陸水林走遠,陸媛這才同車夫道:“去陸行懸所居客棧。”
還好這馬夫是她的人,不然也不敢這般貿然前去。
陸星璇收拾完行囊,打算明天一大早就啟程,走得快的話,下午就能到。
今晚還有祝酒宴,她心情頓時煩躁,要看見不想看見的人,身心更是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