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門外響起敲門聲,她掩去眼神中不耐,起身開了門。
“懸弟。”陸媛輕聲道,生怕惹着了人。
陸星璇眨眨眼,啊,險些忘記這事了,她側身讓人進來。
這不是很好說話嗎?陸媛想到,定是她那挨千刀的弟弟說錯了話,回去定要他好看。
她面上不顯陰狠,仍是一副好姐姐的模樣。
見其趴在桌上寫着甚麼,陸媛噓寒問暖半晌,才終于問到正題,“懸弟,那藥的事……”
陸星璇早就累了,她起身将剛才寫的藥方遞過去,“東街藥鋪,孫郎中開的,将此遞給一位面上有紅斑的女子,她會給你。”
“這不會暴露嗎?”陸媛緊張問道。
陸星璇斜了她一眼,道:“這紙上寫的是補氣血的方子,但遞給那女子,給你的是堕胎藥,以及恢複身體的。”
看她仍是一副不信的樣子,又道:“孫郎中的鋪子,隻得相信,若你害怕,去臨魚鎮也可以。”
陸媛連連擺手,若回了鎮上,不就人盡皆知了嗎?就算沒有,她夫君也會起疑心。
想到此她還是接過藥方,“多謝懸弟了。”
陸星璇起身送客,心想還好早早商量好此方案,不然還要去跑那一趟,更是累人。
陸媛走到門口,想到甚麼,道:“懸弟,不若我送你去祝酒宴吧。”
想着她這番示好,陸星璇日後應當不會出賣自己。
不料,陸星璇道:“不了,李孟廉要來找我。”
陸媛心頭狠狠一跳,她怎麼就和李家攀上關系了,連忙道:“如此就好,我原想着懸弟累了那麼些天,還要走這一程,應當受不了,所以才提出來的。”
随後不等其回,就匆匆離開。
陸星璇聳了聳肩,關上門癱在床上,不願再動。
然瞌睡如洪水猛獸,霎時吞沒了她,陷入夢境。
許久沒做夢,一做竟還是個噩夢。
陸星璇掙紮許久,終是逃離夢魇,屋内暖爐将熄未熄,但衣物卻被汗水浸濕。
她拿起手帕,輕擦額上汗,目光中仍是有些後怕。
夢裡,她穿上紅色狀元袍,身騎白馬,穿過人流,享受這一刻的狂歡,歸家見親人欣喜。
一轉,手指象笏,在朝堂上妙語連珠,為百姓發言,為天下謀利,為死者沉冤,好不意氣風發。
在一轉眼,卻是囚衣加身,跪在廟堂,天子腳下,聽宦官在百官面前,宣判自己的罪過——隐瞞女身,欺君罔上。
那尖銳之音刺破肉身,直擊心海——當誅九族。
從雲端到泥土,不過一瞬,陸星璇捏緊手帕,眼神晦暗不明,如此噩夢,令她再一次提醒自己,小心小心,再小心。
手指泛白,卻聽少年高喊,“陸兄,快到時辰了!我上來咯?”
陸星璇松開手,吸了口氣,道:“不必,待我換身衣服,馬上下來。”
下來時,李孟廉打趣道:“今兒陸兄着藍袍,倒是一股書生味,我想那知縣對你印象定會加深。”
“李兄莫要打趣我了。”陸星璇扯出笑意,道:“你才是一表人才,滿肚子的墨水,那松香倒是能引起注意。”
李孟廉害了一聲,又道:“你是不知,在貢院時,你将那陸水林甩在身後,他那臉色變得,可真真是讓人覺得好玩。”
“你沒看到,也真是可惜了。”李孟廉繼續道:“不過你不怕他找你麻煩?”
提及陸水林,陸星璇表情淡了不少,道:“至少他今日不敢給我下絆子。”
李孟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記得你大伯的長子也參與這次縣試來着,不過最後這幾場未見他來,應是落了榜吧。”
“或許吧。”陸星璇實在不想提及那群人,草草結束話題。
祝酒宴不過是縣試結束後,由知縣發起的宴會,也就隻是說些吉利話,在知縣面前刷刷眼罷了。
陸星璇同李孟廉找了個角落坐下,李孟廉輕聲道:“以後宋知縣可是你我座師了。”
他倒是極有自信能過這縣試,又道:“以後你我也是同窗,在縣學上學。”
陸星璇随意點頭,隻是看桌上的菜,這菜雖說不是甚麼山珍海味,卻也比陸家所吃好得多。
心有挂念,忽而想早些回去,此處有太多不高興了。
旁邊的李孟廉還在叽叽喳喳介紹此次宴會的熟人。
兩人不曾注意坐在上方的宋之真,看了他們好幾眼。
宋之真暗想,這二人甚麼話能講那麼久,待會去問問,又想到宋遠黛,眉間染上幾分愁思。
順便再讓他們同黛兒聊聊天罷,宋之真想着,又說了幾句話,就讓席間學子各吃各的。
剛想下來尋人,不料就被其他學子堵住路,同他說好一會兒。
陸水林此時沒上前敬酒,反而走到角落,道:“陸行懸,你可否出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