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還彎着眼,笑得比花嬌。
秋柔審思少頃,轉頭望向殿門。
殿門内,銀發妖主目不斜視地踏出,朝迎來的大妖們點頭示好。
秋柔有了主意,沖山下微微擡颌,笑道:“宴上的歲奉酒要喝完了,你下山去取,将那兩大缸都扛上來,群妖宴需辦至七日之後,可别怠慢了客人。”
狐狸笑不出了,她在秋風嶺時,哪幹過半點重活累活,這兩大缸酒,聽起來能直接取她狐命。
這絕對是壓榨。
“還不去?”秋柔催促。
濯雪讷讷:“缸,缸在哪呢。”
“無稽崖下僅那一處山洞,狐狸鼻子應當好使,你嗅着味過去,還怕找不着?”秋柔溫聲。
偏偏這管事好聲好氣,面上不露一分譏诮,神态很是認真。
濯雪命剛保全,哪敢怠惰,轉身就下了山。
也好,扛兩缸子酒還能鍛煉臂力。
這近身妖侍,一聽就是厲害的,十寸八尺是近,衣裳貼着衣裳也是近。
屆時她定要爬得上妖主的床,将那虎妖牢牢按在床上,叫之動彈不得,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然後生米煮成熟飯。
不過話說回來,她根本不清楚熟飯要怎麼煮,想來摸一把老虎屁股也就差不多了。
狐狸别的不敢,就是敢想。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聰明絕頂,三蹦兩跳地下到半山腰,才想起山底迷陣方毀,遍地的鬼見愁也不知還在不在。
有鬼見愁,就會有餓鬼,她不怕鬼,但怕醜鬼兇鬼。
想到那些個鬼魂,狐狸腿腳半軟,一時不知自己還搬不搬得動那兩缸酒。
偏偏淩空山高聳入雲,上山容易下山難,就算施展妖力穿雲破霧,也會累得不成樣子。
山下時不時傳出兩聲号啕,一聽就是餓鬼吼出來的。
鬼氣沖天而上,硬生生取替了原先的迷霧,将山腳熏得濃黑勝墨。
濯雪心道,好,好極,好你個胧明,殺雞焉用宰牛刀,殺她竟還犯得着如此彎彎繞繞。
也不知那些巡山妖在作甚,一個個竟在别處潇灑,也不管管山下餓鬼。
那酒還扛不扛?
濯雪不想幹了,又不想上山領罰,方才還躍躍欲試,戲本都寫好了,如今又蔫了吧唧。
既然已經下山,何不直接逃回秋風嶺?她不想結親了,就這麼窩囊地回去也不錯,蘭蕙愛如何看她,便如何看她吧。
如若那虎妖大王問起,就說秋風嶺撤回了一件禮品,改日再重新送來。
濯雪就是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蘭蕙總說她心境不穩,反複無常,但濯雪覺得不是。
她又并非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她想了便會去做,不過是及時止損罷了。
不錯,懸崖勒馬,為時不晚。
俗話說得好,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狐狸将裙角一提,便蹑手蹑腳地繞開了不羁崖。
她不怕潛入者突襲,那妖是沖着胧明來的,想來就算當面碰見,隻要她裝作眼瞎,那妖大概也犯不着殺她滅口。
狐狸想得極好,可惜事與願違,她都快走出淩空山的峰群了,耳畔忽地一聲呼嘯。
是妖氣。
此妖不善,急旋而來的妖氣兇悍霸道,雖遠不及胧明的威壓,卻也不容小觑。
狐狸瞳仁驟縮,心道當真要殺妖滅口?她不過是無辜路過,連個妖影都沒見着。
旁妖都欺負到頭頂上了,狐狸又豈會忍讓,她手腕一旋,甩出十節軟鞭,撤步時銀鈴驟響。
“不還手,還當我是吃素的?”狐狸自言自語。
無人應聲,隻妖風習習。
飛旋的妖氣将鬼見愁從遠處帶來,引得餓鬼一擁而上,登時黑霧蓋天,山石亂墜。
未及上萬,但有成千!
鬼魂如若能化實質,此地定已被堵得密不透風。
潛入者根本沒想親自出手,他要借鬼力,将此地織作囚籠。
眼看着天光都要被齊齊遮擋,濯雪變作白狐,從山石罅隙間穿過,跟地鼠打洞一般,哪裡有縫就往哪裡鑽。
也難怪巡山妖們不在此地,這餓鬼的陣仗,哪是一般小妖抵擋得了的。
好狠啊胧明,不清掃淩空山的妖鬼,還要借勢害她,美曰其名“考驗”。
胧明,狐狸的怒火可并非你能承受的——
罷了,狐狸四處亂竄,撞得眼冒金星。
狐狸逃命有兩下子,怒火也隻敢燒兩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