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剛發生的事。昨天夜裡,我們在花橋的鋪子被人燒了。”
……
譜口沖西南八裡,花橋市。
花橋市得名于檀江上一座已經掉色的彩橋,又因花橋旁的急遞鋪彙聚人物而成為集市。
作為溫和裡的“經濟中心”,大同社在這試開了肥皂鋪。
可想而知,消費力低下的農民即便誤入鋪子,也會轉頭就跑。
不過,受益于大同社近來對貨郎的投入,宣傳成效凸顯,時常有貨郎或者某家奴仆替地主鄉紳上門取貨。
皂鋪由虧轉盈,本應于本月收回成本,卻不想十月初四夜裡左側店鋪失火,将半條街的店鋪燒了個幹淨。
半生心血毀于一旦,許多店家嚎啕大哭,恨不能投身火海自我了斷。
五日下午劉今钰趕到花橋市時,還能看到這些或撲在廢墟裡尋找财物,或坐在坍塌的店門口狀若死屍的可憐人。
劉今钰立在肥皂鋪前,隻見被熏黑的封火牆倒塌大半,一根根焦黑的木柱和木梁勉強搭靠在一起,隻能看出房屋的框架。
地面一攤焦黑,有兩條山脈似的垃圾堆,拱衛着一條單人能走的窄道蜿蜒挺進廢墟内部。
她身邊的鄧大刀皺眉說道,“都快落雪了,怎生燒起這麼大的火,定然不是簡單的失火。”
劉今钰點頭道,“老楊也是這般說的。”
楊文煊懷疑有人縱火。劉今钰也傾向這個猜測。但會是誰?
大刀寨已經成為過去,再未劫掠過誰,他們唯一動過的唐家與大同社利益綁定。
是唐家的仇人?
又或者與尹鋒一樣,有人觊觎肥皂的利益?
但是動花橋市的鋪子有什麼用?
傷害不到唐家或大同社的根基,也獲取不到肥皂的秘方,反倒會讓人警惕。
她沉思間,劉麻怪領着兩個夥計輕手輕腳沿着窄道走出來,臉上、衣服上沾滿黑灰。
看到劉今钰,劉麻怪那張煩悶的臉立即換上悲怆。但餘光看到鄧大刀,他頓時表情僵硬,步伐也慢下幾分。
自從衛隊進山中隐蔽訓練後,他們少有交集。
他都快忘了這位前寨主壓他頭上的感覺。
現在他不說到處有人捧着,至少是同人平等相交的。
但一見到鄧大刀,曾經卑躬屈膝的恥辱感便瞬間吞沒他,讓他頗不自在。
鄧大刀朝他笑,他到底是人精,瞬間掩去不自然的表情,換上笑臉,“劉社長,刀爺。”
對面兩人點頭回應,他往前一步,低聲說道,“劉社長,刀爺,小……我看了旁邊鋪子,先前八成堆了蠻多柴,院子角落成堆成堆的灰。
“旁邊原來是個酒肆,這幾天沒開過門,但聽得到響聲。定然是有人故意……”
劉今钰心道果然,目光轉向旁邊那座完全倒塌的鋪子,“酒肆的人找到了麼?”
不等劉麻怪回答,她自顧自搖搖頭,“八成找不到,此事你留心便可,找到好,沒找到便算了。
“我托付給你一件事,你去問鋪子被燒了的,可有興趣到大同社來麼?”
劉麻怪腦袋裡頓時蹦出個張牙舞爪的楊文煊,叫罵着“嬲娘,你又亂招人”。
但他面上卻幹脆應下,畢竟楊文煊再怎麼反對,最後也隻會配合劉今钰的決策。
再者肥皂鋪子要在寶慶全府鋪開的決議,已經在社内會議上通過,楊副社長大概率隻會唠叨幾句。
劉今钰又吩咐道,“劉麻怪,這幾天你将這裡清理幹淨,到時我們建新鋪子。”
說着話她便往前走,“此事晚些再辦,先陪我走走。”
劉麻怪轉頭吩咐完兩個夥計,連忙追上劉今钰和鄧大刀兩人。
劉今钰沒來過花橋,劉麻怪邊走邊介紹。劉今钰卻隻是心不在焉聽着,一直觀察着周邊店鋪和街上來往的人。
他們走走停停,往南邊走了裡餘,便到了名喚禮庵裡的村落。
劉麻怪建議折返,卻不想前方傳來嘈雜聲,似有人群聚集。
劉今钰大步走上前去,劉麻怪和鄧大刀隻能跟上去。
他們走近些,便聽見一個男人不耐煩的呵斥,一個男人卑微的哀求。
女人小孩的哭泣以及旁觀者的議論指點像是背景音樂,将這場面渲染得更為悲戚。
“我寬限你,哪個寬限我?你們欠我錢不說,去年欠的秋糧再不補上來,你嗲嗲我就要挨闆子了!
“你今日不交錢,交田契也行。嗲嗲向來公道,你屋水田不錯,還清欠債補上稅糧,剩個三兩銀子,嗲嗲不貪你的。
“要靠田吃飯?跟你嗲嗲甚麼關系?不給田契,便抓你婆娘和崽去抵債!”
人群中央兇狠的聲音再次響起,劉麻怪頓時了然,湊近劉今钰壓低聲音說道,“社長,是姓蔣的催趱來催繳稅糧了!”
鄧大刀也幽幽歎道,“在山裡沒想起,又是十月,這幫無賴出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