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了?”
法醫實驗室内像是一鍋即将沸騰的水,隻差最後一把柴就能蒸騰而起,變得洶湧澎湃。溫鴻白面上沒什麼情緒起伏,隻是微微颔首,回答:
“對上了。”
路從辜緊緊盯着她,仍舊不放心地追問:
“都對上了?”
“嗯,都對上了。”溫鴻白又一次向他确認,“能夠确定,蔣威就是焚屍案的死者,同時也是紹青村強/奸殺人案的兇手。”
歡呼聲登時爆發出來,喝彩與笑語此起彼伏。路從辜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再擡頭時,一向波瀾不驚的眼中也含着興奮的光亮:
“通知各部門,馬上到會議室集合開會。”
待民警們紛紛離開實驗室,路從辜帶上案卷材料,卻沒有邁開腳步,而是先拿出手機發了一條消息,收信人是應泊。
雖然上次自己鼓起勇氣發出了邀請,但應泊說不來還真就不來,婉拒了邀請。
他不在的這幾天,兩人雖然一直在保持聯系,但内容始終隻在“出警了”和“開庭了”之間橫跳。路從辜每每想續上話題,卻總也抹不開面子,等應泊主動又等不來,着急都不知該往哪裡使力氣。
“我在期待什麼……”他苦笑一聲。
近些天來支隊裡沉悶壓抑的氛圍終于被這個鳴雷般的好消息打破,民警們湧入會議室時,個個都是精神抖擻——連煙都沒帶。路從辜把眼下的幾個案子都彙總到一起,冰山一般深藏不露的案情中,蔣威無疑是浮在水面上的一個中心錨點。
“蔣威,男,望海市益青區人,小學文化。根據屍檢結果以及走訪調查,死亡時間在去年12月29号深夜至30号淩晨,被人用兇器重擊後腦導緻機械性顱腦損傷而死,死後遭焚屍。生前在昌義建築公司工作,是董事長錢文焘的司機兼保镖。案發當晚,同為司機的孔大慶多次與其聯系,将其約出,且臨近加油站也留有孔大慶購買散裝汽油的記錄,據此我們認定孔大慶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孔大慶和公司董事長錢文焘現在都不知所蹤。”他空了一會兒,既是給民警們思考的時間,也是讓自己借機整理措辭,“排查工作還是要繼續,再加派人手到昌義公司走訪。此外,以案發現場為中心,繼續擴大搜索範圍,尋找兇器與嫌疑車輛。”
對焚屍案的分析暫且告一段落,路從辜轉換思路,介紹說:
“随着調查深入,我們發現蔣威所涉不僅僅是這一件案子。材料顯示,二十六年前,十七歲的蔣威于深夜進入一戶人家實施搶劫,并殘忍殺害三人,死者系一家三口。值得注意的是,成年男性死者名叫沈東升,生前是本地大型民營企業龍德集團的總經理。”
“龍德集團?”有民警突然開口,“我記得,當年大名鼎鼎的企業,後來無緣無故地沉寂了。”
“是。而且,沈東升的死亡節點剛好在龍德集團江河日下的時候。”路從辜一字一句地強調,“當時主導偵查的民警是盧經武警官,很快鎖定了犯罪嫌疑人蔣威,據蔣威交代,他是因經濟窘迫才想到入室搶劫。但盧警官認定本案有隐情,仍然把主要調查方向放在了沈東升的人際關系上,走訪調查了多位證人,其中一個名叫馬維山。”
“因為案發太早,當時還沒有聯網,馬維山的信息并沒有留存下來,所以無從得知他在這起案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我手上的案卷裡除了他的名字也沒有任何證言記錄,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樣。”
“直到搶劫案發生九年後,當時在紹青村小學做老師的馬維山卷進了一起強/奸殺人案,在證據漏洞百出的情況下,被認定為兇手。幾天前,在一位檢察幹警的努力下,這起案件被改判無罪,而就在剛剛,我們确認真兇其實是當時被關押在益青區朝陽監獄的蔣威。我們推斷,有人為了保蔣威,再加上對馬維山作證一事的報複,出面将禍水引向了馬維山。”
“就在我與那位檢察幹警一同調查馬維山案時,兩年前605爆炸案的爪牙又一次現身,這一切都能夠說明——”他用筆将白闆上的所有信息點都圈在一起,道:
“這些,都是同一夥人的手筆。”
*
“今天還不來嗎?”
一條腿剛踏入看守所的大門,應泊便收到了這樣一條消息。他一連确認了好幾遍,才敢相信這居然是路從辜發來的。
情感如此強烈,表達如此直白,要是再像塊木頭一樣不為所動,應泊都要罵自己不知好歹了。他忙把手裡的公文包塞給徐蔚然,騰出手來回複消息。徐蔚然手忙腳亂地抱着包,被他突然綻開的笑顔吓了一跳,一臉大惑不解地看着他,問:
“怎、怎麼了?”
“沒事,幫我拿一下。”應泊敷衍道,甚至沒有擡眼看她。嫌打字太慢,他索性直接語音回複,“來,來,等我提審完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