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家長裡短三番兩次的鬧到皇帝面前，對他也沒什麼好處——且看沈揚如今這副生龍活虎來打他的樣子，便也知道所謂的懲罰對他、對王家而言，都不算什麼。

可顧晦不知怎麼，偏要多管這攤閑事，偏要為沈穆出氣。

顧晦九歲的時候就跟着淩宇出任務了。

死在他手上的他國間諜也有十好幾個——被帶進風雨閣的人，十個能有一個出來已經是稀奇事。

淩宇受閣主吩咐，将他所學所知之事一并都教過顧晦，顧晦學得快，上手也快。

雖然年齡放在這裡，但顧晦有一種超出了年齡的成熟，下手幹脆利落，思路清晰，該動手時絕不馬虎心軟，像是天生就是冷酷的性子——這也是淩宇認可顧晦成為影宮少主的原因。

有這樣的經曆，又是這樣的身世，顧晦對生死之事已然接近麻木，可剛才沈揚高高舉起棍棒試圖砸下沈穆腦袋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後怕……

如果他慢了一步，沈穆是不是就要被打死了？

——沈穆幾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顧晦打人。

得，第一回見這小子的時候他就敢從二樓跳下去，原來人家是有真本事。

看這拳拳到肉的，沈穆“嘶”了一聲，他看着都覺得疼。

“哎呦這位小公子，快别打了！要打死人了！”

“殿下、殿下别沖動！”

“你是誰家的小孩？！”王氏被翠兒護着走到一邊，氣急敗壞道，“快停下！”

“砰！”

幾乎是同時——

“都給我住手！”

“殿下！快回來！”

顧晦冷着臉從沈揚身上下來，沈揚被何旭扶着坐起，整個人的頭腫得跟豬頭沒什麼兩樣，嘴一張開，“噗”得噴出一顆牙。

沈轅：“……”喊早了，怎麼不幹脆打死他！

沈穆：“……”

有點想笑，又有點感動。

還是頭一回被人這樣護着。

沈穆勉強扶着蘭生、柳絮的手站起身來，拉着顧晦到了自己身後，明擺着是要袒護。

大家公子重儀容，沈揚掉的……好像是門牙。

顧晦捏捏沈穆的手指，沈穆回頭，顧晦無辜地看着他。

“我手重了，”淩厲的鳳眼耷拉下來，可裡頭一點愧疚都沒有，明晃晃的都是笑意，顧晦嘴角勾起，揚聲道，“沈丞相勿怪，是本殿魯莽。”

本殿？

王氏突然想起了什麼，那小子，就是二皇子？！

沈揚打了他，顧晦也為他出了一口氣。

兩兩相抵，沈穆艱難地直起腰身，顧晦站在沈穆身後，發覺他的身體痛得不自覺在抖，心說晚上沒人了他再來揍沈揚一頓才好。

這狗東西真是打輕了——顧晦冷着臉，在沈穆身後衆人看不見的地方對着沈揚龇牙。

沈穆翻開了匣子，可裡頭都是票号，蘭生好像明白了沈穆的意思，從随身的錢袋裡掏出了幾個銀錠子。

沈穆感激地低聲道謝，然後招呼何旭過來，把銀錠子給了他。

沈轅把沈穆的舉動盡收眼下。

他這個兒子……跟若宣真是一模一樣。

當年若宣做生意的時候，也跟沈穆一樣慣會粉飾太平裝不懂的，偏偏面上十分合理，叫人挑不出錯。

沈轅十分感慨，命何旭收了。王氏無法接受，還要再鬧，被沈轅喝止：“蠢婦，你還要鬧？！真要鬧得我沈家雞犬不甯才算罷？！”

“你——！”

沈轅已經忍了王氏很久，他就是想不明白了，明明先前的王氏還算得上聰明，打理家中事務無不周全妥當，怎得如今一經了事就什麼大家的體面、權衡利弊都丢在了腦後？

“來人，送夫人回房好好反省。”又看了一眼表情空白的沈揚，皺着眉斥道，“找個大夫來，把二公子扶到屋子裡去。”

沈轅轉向沈穆，問道：“你可要回你原來的院子裡看看傷勢？”

沈穆靜靜的看着沈轅，他的臉色還是霜白的，這段時間在宮中勉強養回來的血色都沒了。

“不了，丞相府已經不是我的家了。”沈穆斂眉，“逢年過節，我會回來拜祭母親，其他時候，就不多打擾沈相了。”

“此事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