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沈穆真的想救華榕,嗯,”皇後把茶盞往前一推,口中喃喃,“那就太蠢了。”
青禹,是不會放這麼一個蠢人,來到知行身邊的。
有一宮人上前禀報:“娘娘,素華姑姑遞了信來,說是段樓主傷重,一時脫不開身,請娘娘寬限些日子讓她多照顧段樓主幾日。”
皇後聽了之後臉上立刻陰轉晴,笑道:“本宮準了,你就說,待到段恕病好了之後再回來不遲。”
素英拿着小木槌輕輕垂着皇後的小腿,聞言道喜:“看來段樓主這塊頑石,也要被素華姐姐水滴石穿了。”
先前那位段樓主可是謹守禮節,怎麼可能讓素華留在身邊近身照顧?
皇後輕哼一聲:“素華是本宮身邊最得力的女官,若非段恕念着舊人,素華也不必苦苦等了這麼久。”
她看着庭院裡的綠菊,宮人養護得仔細,這菊花開得甚好。
那個剛烈的女子,聽說也是很喜歡菊花的。
可惜了,但為了大局——段恕為她守了那麼多年,也守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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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隐被擡回風雲閣的時候,段恕正一邊親手侍弄遍植小院的綠菊,一邊吩咐親信趙晉做事。
這些菊花是他親手所植,旁人不得擅動。
素華把食盒放在石桌上,一一取出蜜餞和藥碗擺好。
“風雲閣下一任的閣主人選不是我們能插手的,宮主自有成算。”段恕走出花圃,然後蹲下慢慢澆水,“重隐那邊,你去我屋裡拿些銀子買點上好的補品送過去,他要是丢出來了你不要管,我們表了心意就成。”
趙晉不太樂意:“重隐當權時處處壓我們風雨樓一頭,又多次在大家面前下您的面子,您又何必……?”
段恕看了他一眼,這一眼不怒自威,唬得趙晉不敢多言。
“當年重隐跟在宮主身後做了不少事,到底同僚一場,不過言語磕絆兩句,算得了什麼?”
素華臉色未變,端着藥碗走上前:“段樓主,該喝藥了。”
趙晉臉色僵硬,段恕不動聲色地側身擋着他,一仰頭喝了藥。
一盤黃澄澄賣相極好的蜜餞出現在他的面前,而趙晉的臉色已然全部黑了下來。
素華看不見段恕有意擋住的趙晉的臉色,隻關心問道:“樓主不嘗嘗嗎?這是奴婢自做的,雖比不上外頭的,但勝在幹淨。”
段恕笑道:“有勞你了。”說罷撿了一個丢進嘴裡,素華臉上有了笑意,含羞帶怯。
“段某對姑娘的照顧感激不盡,但姑娘是宮主身邊的人,不如還是早點回去吧。”段恕拱手道謝,“這些日子,辛苦姑娘了。”
素華仍是笑吟吟的樣子:“樓主多慮,樓主是娘娘身邊的左膀右臂,奴婢照顧好樓主,也是一樣的為主子分憂,都是為主子做事,哪有什麼辛不辛苦的呢?”
“剛才我還想與樓主說,娘娘已經恩準奴婢留在影宮,直到樓主病愈為止。”
她這樣軟硬不吃的樣子,段恕沒有再多說什麼,隻好連說“辛苦”。
可趙晉的話激起了段恕的隐而未發的怒火。
“姐夫!你不會忘了我姐姐吧?!你居然讓那個賤婢……”
“啪——!”
趙晉氣哄哄地跟在段恕身後走進大廳,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就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管好你的嘴,榮晉。”段恕指着他,手指顫抖,“你要是以後還是這樣喜怒形于色,就給我滾出風雨樓,去外邊做個普通老百姓,從此别再有什麼給小滿報仇的心思!”
趙晉單膝跪下:“屬下知錯!”
訓斥趙晉去刑房領罰之後,段恕心緒難平,猛地灌了一口烈酒。
他躺在床上,任由那烈酒燒了滿身,燒得他心緒難平,燒得他恨不得提刀進宮殺了那個毒婦!
可他不能。
他得等,等到合适的時機。
等到那個毒婦的孩子長大——他親手鑄造了一柄利刃,專門殺她的利刃。
到了那個時候……段恕好像看見了愛人的臉,她偏過頭去,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段恕癡癡地往虛空中伸出了遍布傷痕的手指,慢慢滑動,輕撫妻子的臉頰。
可是下一秒,虛空中什麼都沒有,隻剩下灰暗的床帳,屋子裡隻有他一個人。
段恕恍然,五指成拳。
“我會一個一個,把那些害你的人,送下地獄。”
段恕笑得癡傻:“小滿,你要等着我,不能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