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失笑,他起身走到白布前,十分感興趣地看年年的作品,顧如珩端着粥碗追着沈穆喂他,蘭生柳絮都看習慣了,沒什麼反應。
沈穆有一段時間在外奔波總是來不及按時吃東西,慢慢的就是忘記要吃飯的事,有一頓沒一頓的,後來腸胃不适,什麼都吃不進,他又忙,更顧不上調理。那會兒大家都焦急得很,最後二殿下沒辦法了,天天就跟在沈穆後面,甚至拎着食盒跑到了衙門,沈穆拗不過他,隻能帶着他一起。
衙門裡給他特意清出了一個房間好讓他休息,卻不想成了放公文辦事的絕佳之所。顧如珩到了飯點就把全部人趕走門一關,沈穆繼續看公文,他就端着粥時不時喂兩口,東西下肚,沒等沈穆開始習慣性反胃要嘔顧如珩就已經把胃腹揉得服帖——這都是他特意跟徐太醫學的。
一開始沈穆覺得不太自在,後來愣是被顧如珩一頓理由說通。這些年下來,大家慢慢地對他們倆這樣的互動見怪不怪,隻歎沈穆收了個好徒弟。
沈穆突然瞧見下面還有一個繡的很小的落款,因為實在是太小了看不清楚,就俯下身細瞧,沒想到那不是落款,而是……?
沈穆仔細去看,顧如珩也把目光勉強從沈穆身上挪開,沒等看清就聽見一聲笑,定睛細瞧,發現那居然是一隻縮小版五彩斑斓的蝴蝶。
因為隻有指甲片那樣的大小,顔色又着實豐富,怪道人一時沒看清楚。
顧如珩稱贊道:“這蝴蝶挺花。”
“……”沈穆笑着拍他一下,“哪有你這麼說的?”
顧如珩改了一下:“這花蝴蝶繡得頗有……意境。”
沈穆:“……”懶得理他。轉身囑咐蘭生:“之前不是收了一塊羊脂玉?等會兒我回了信,你一并拿去。”
沈穆擰着眉糾結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逃過“教育從小抓起”“要讓孩子赢在起跑線”“素質教育”各種口号,讓蘭生從庫房裡把他收藏着的書畫挑一些一并送去。
這碩大的、五顔六色的茶花,和細小的、五彩斑斓的蝴蝶——配色大膽可以誇誇,但情操、鑒賞水平還是從小開始培養吧。
柳絮在裡間重新拿了一套淡青色直襟長袍,還搭了一件白底綠萼披風。
蘭生提醒:“今晚是章老夫人的壽宴,前幾日我跟您說過的。”
章老夫人是章煥的母親,章煥五年前升了吏部尚書一職,是沈穆的上官,不論别的,就論職位,他也是要去的。
更何況他與章煥同氣連枝。
沈穆敲敲額頭,好吧,是他忘記了。顧如珩見縫插針喂了一口粥,沈穆咽下,垂眸:“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顧如珩順手摸了一下沈穆的胃腹,感覺到飽脹就沒繼續喂,自己刮了兩下碗底三下兩下把剩了的吃完。
“去啊,”顧如珩挑起一邊眉梢,“那邊的事辦完了,正好閑着。”
小貓吃完早飯從門檻翻了下來,這些年它隻是稍微動了一下身體數據,身形沒怎麼發生變化。
小貓跑進卧房之後就快速鎖定了目标,蹿到人跟前就要往沈穆的腿上跳,顧如珩在半空中截胡了小貓,于是小貓隻能蠻不情願地被使勁兒揉搓,并發出“呼噜呼噜”舒服的聲音。
“老師剛吃完東西,你不準蹦跶撞到他肚子。”顧如珩單手拎着貓,另一隻手豎起食指一本正經地跟小貓說話,011眨巴眨巴眼,兩隻毛茸茸的爪子往上一搭,表示明白了。
沈穆笑着摸摸貓貓頭,進了裡間換衣服。
卧房裡放了一面等身高的玻璃鏡,這東西算是個稀罕物。
沈穆自己穿好衣服,正在系腰帶,身後突然覆上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他被顧如珩從身後抱住,稍顯粗粝、幾乎布滿傷痕的手指接過了腰帶,迅速打好了一個漂亮的結。
鏡子面前的兩人,一個明麗溫潤,一個俊美邪肆。
顧如珩嘟嘟囔囔:“怎麼我才走了十日,老師的腰帶又收緊了一寸?”
沈穆故意不接他的話,反而抓起他的手看,蹙着眉:“這手都皲裂了,還有那疤痕,不是跟你說了記得要每日抹藥?”他要走去拿潤手祛疤的脂膏,顧如珩耍起了賴,抱着沈穆的腰不肯放。
顧如珩早知道沈穆不愛吃飯的壞毛病,卻沒想到他一不盯着沈穆能瘦成這個樣子,看看,這一把腰他張開兩手就能握住,瘦得可以。
沈穆看着鏡子裡兩人的身影,陡然有點恍惚。
顧如珩長得好快,剛到他身邊的時候還沒有他肩膀高,人也陰沉不愛說話,現在已經有他那麼高了,骨架也大,站在他身後可以把他完全抱住,性格上有了一點陽光開朗的樣子。
也……越來越粘人。
一切都很好……沈穆抿了抿唇,輕聲道:“快放開,我去找藥膏給你治傷。”
感覺到沈穆情緒不高,顧如珩老實松手,沈穆走了兩步,最後還是沒敵過身後可憐兮兮但存在感十足的眼神,轉身牽了他的手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