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拂了一下衣袖,聞言點頭:“請說。”
顧知行低頭笑了一聲,而後肅然道:“先生,若知行原有一寶物,愛不釋手,卻被旁人窺伺已久,變着法兒地占了去。原想收回,但那寶物有靈,受歹人蠱惑,不願歸來。請問先生,知行該怎麼辦?”
沈穆疑惑地皺起了眉,不是很懂顧知行的意思。
這話好像有指向性啊……他在指什麼?
“殿下天潢貴胄,所擁有的寶物何其多,那寶物能得殿下青眼,想必确實珍貴難得。”沈穆支着下巴,“一般來說,那寶物原是你的,卻被人占了,自然是要取回來的。”
顧知行眼眸微亮:“先生也是這個意思?”
沈穆卻猶豫着頓了一下:“可那寶物生了靈性,想必不是凡物。說來天底下的物件都是天生天養,原也并無歸屬何人的說法,想必那個人也是發自真心對它好的,它才生了靈,擇了主。其實所謂歹人是真情還是假意,局内人感知最深,旁觀者臆斷,不見得會有多清醒。”
“殿下若是真的喜愛,也要尊重它的想法才是,它不願重回殿下身邊,殿下若強求,隻怕會磨損你與它之間的緣分和情分,何苦來?”
“但殿下确實損失了一件寶物,或可尋求那人的賠償,将此事結了,成人之美,同時又成全了你與它的情意,也可算作是一樁好事。”
顧知行臉色徹底僵硬,強扯着嘴角:“是嗎?先生是這麼以為的?”
沈穆見顧如珩抽空正緊緊盯着他,笑着打了個手勢,然後轉回頭來說道:“是,當然,這隻是我個人的想法,那寶物到底是殿下的,如何處置也由殿下說了算。”
顧如珩已經大步走來,沈穆好笑地伸出手,待人行至身前的時候毫不客氣地揉了一把小崽子的頭,這人又在胡亂吃醋了。
顧華音作着鬼臉笑顧如珩:“羞羞臉,連華音長大了都知道不纏着母妃了呢,可二哥還是最愛纏着沈先生,不知羞!”
顧如珩一挑眉:“那個竹子筆洗不要了?”
顧華音忙不疊拉着顧華夢跑了。
幾個伴讀也過來一一行禮離開,邵博廷還跟顧如珩打了聲招呼,邀他明日家裡玩。
沈穆把剩下的幾樣禮物拿了過來交給顧知行,顧知行已經恢複了平常溫文儒雅的樣子,接過禮物的時候突然握住了沈穆的手,用力一拉,顧如珩擡手握住沈穆的腕,一手攬着沈穆的腰身止住沈穆往前撲,挑眉:“大皇子。”
沈穆輕輕扭着手掙脫了兩兄弟,這兩兄弟同出一母,雖是雙生子,但長相完全不同,性格倒是詭異地相似。
如珩強勢,眼前這位常為人道溫良恭儉的大皇子也是一樣。
這兩個家夥……沈穆輕輕推着顧如珩:“好了,都到中午了,我好餓,你去幫我收一下書,你知道的,我收拾之後總找不到東西。”
看着人走開,沈穆歉意地笑笑:“殿下,時候也不早了,快回宮吧。”轉身要走,顧知行卻牽住沈穆的袖子,堅持道:“沈先生,你當真認為我該成全他們嗎?”
沈穆斂起了眉:“殿下,你意有所指,不妨直說。”
顧知行望住沈穆,像是想要望進他的心底:“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老師!”
顧如珩提着沈穆的小書箱走上前,一如往常牽住了沈穆的手:“老師,我也餓了,走吧?”
沈穆捏捏他的指尖讓他不要急,轉頭溫和地看着顧知行。
顧知行卻盯着他們交握的手,慢慢松開了沈穆的衣袖。
“我明白了,沈先生。”顧知行蓦地開朗起來,“感謝沈先生解惑。”
顧知行随手把東西交給太監,靜立着目送二人離去。
依照母後所言,他才是天命之子,沈穆合該是他的老師。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沈穆竟然成了顧如珩的老師?
當年長信宮那場大火,真的隻是偶然嗎?
宮中自然是有傳聞的,言及大火當日有人在長信宮中發出慘叫,巡查的侍衛圍了長信宮一圈又一圈,而後衆人目睹雷電劈焦了宮裡的梧桐樹,又劈向了屋檐,引起大火。
觀星台來得好及時啊,那個宮叙白……
顧知行走到陽光底下,春日的風綿軟,不如冬日凜冽,一如沈穆給他的感受。
“帶信給霜刃,就說,讓他查查觀星台和顧如珩的關系。”
有風微微拂動,顧知行一步步下樓,樓梯發出輕微的聲音。
母後當年隻恨這場意外來得太過及時,又受制于沒有摸清沈穆的底細,不得不放棄追究……顧知行若有所思地轉動尾戒,時過境遷,但總會留下蛛絲馬迹。
既然上天賜下了寶物,是他的就必須是他的。
沒有人可以跟我搶,即便他暫時受人蠱惑,但顧知行有自信,沈穆,終有一天會心甘情願的成為他的臣屬,輔佐他,登上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