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裴舟下班後直接去了沈越白家裡。

傍晚有個實驗拖晚了下班時間，到沈越白家樓下的時候已經七點多了。

裴舟拎着路上買的水果上電梯，電梯門開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這是一層一戶的大平層，整個樓層格外的安靜，安靜到一點聽不到其他聲音。

有一種與世隔絕的空蕩感，讓人心底不禁有些發毛。

裴舟抿了抿唇，按響了門鈴，很快門從裡面打開，沈越白穿着圍裙笑意盈盈地站在門口。

他裡面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高領針織毛衣，外邊水洗藍帶點粉的圍裙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居家溫和，沖淡了室外給人帶來的不适感。

看到裴舟，他的臉一下亮了，那雙漂亮的眼睛灼灼地望着他，開口說：“學長，快進來吧。”

裴舟進門，入目的是一個裝修簡約高級的超大客廳，落地窗外是一片燈光絢麗的江景，隐隐能聞到食物的香氣。

他和沈越白道歉，将水果遞給對方：“不好意思來晚了，工作上有些事耽擱了。”

沈越白眯眼笑着搖頭：“沒事，正好晚飯剛做好。”

他将裴舟引到餐廳，桌上擺了五菜一湯，裴舟一看，全是自己愛吃的江浙口味。因為他小時候跟着爺爺在那邊長大，所以對那邊的口味更适應些。

但這……是不是也太巧了？

上次是自己愛喝的咖啡，這次是自己愛吃的東西，怎麼每樣都能被沈越白正好碰上。

裴舟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品，還是沒忍住開口：“你……你怎麼會做這些？”

沈越白不像他，對方自幼在北方長大，應該對北方菜系更了解才是。

聽到這話，沈越白臉上笑容愈深，像是對他會問這個問題毫不意外。他一邊伸手解開了自己身上的圍裙，一邊轉頭微笑着解釋：“哦，我在國外留學時的室友是江浙那邊的，我是跟着他學的。”

裴舟恍然大悟，确實，沈越白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在國外生活。

他将這件事放下，沈越白邀請他洗手上桌，往他碗裡夾了一塊東坡肉，期待着看着他：“學長試試？”

他的眼神熱烈而真誠，仿佛一隻小狗在等待着主人的誇獎。

裴舟看着放到自己碗裡的那塊肉，頓了頓，他其實不太習慣和别人這麼親近，甚至他幾乎沒有去過别人家裡做客，更不會有人給他夾菜。

但他盯了一會兒，還是不打算拂沈越白的好意，夾起來嘗了一口。

這塊肉汁水飽滿，入口即化，确實十分好吃，他朝沈越白點點頭，真心誇獎道：“味道很不錯。”

沈越白眼睛頓時更亮了，又夾了許多菜到裴舟碗裡。

兩人安靜地吃着晚飯。

沈越白時不時會找一些話題和裴舟說上兩句，裴舟吃飯的時候不怎麼說話，但看一直是沈越白主動搭話，也努力找話題開口：“我記得……你好像出國的時候年紀還小。”

沈越白說：“是，我十四歲出國，呆了九年才回來。”

裴舟點點頭，繼續找話題：“那……你出去時年紀那麼小，導師應該很擔心吧。”

說到這裡，裴舟察覺到沈越白的笑容有一瞬的消失，然後下一秒恢複正常，垂下眼繼續微笑着說：“……我爸你知道的，一直很忙，家裡都是我媽在管事。”

裴舟突然記憶自己以前第一次見到沈越白的時候，對方看起來不像過得很好的樣子。

他嘴唇動了動，沒有再說什麼。

吃完飯，沈越白把東西收拾進洗碗機，裴舟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視線不敢随便亂瞟。

沒一會兒沈越白端着一杯熱水出來：“有點晚了就不泡茶了，學長喝點熱水吧。”

“謝謝。”裴舟伸手接過。

他低着頭抿了一口，擡頭時發現沈越白還站在自己面前，略微有些疑惑：“……怎麼？”

沈越白眼神溫柔，裡面似乎蕩漾着無數情意，他開口說：“沒什麼，我去拿資料。”

他轉身朝書房走去，不一會兒左手抱着筆記本電腦，右手拿着疊資料地出來，很自然地坐在了裴舟的身邊。

沙發很大，坐下兩個成年男人綽綽有餘，但沈越白可能是想親近些，坐得格外近。

一股清爽的白茶香味撲入鼻尖，帶着沈越白身上的溫度。他微微低着頭，湊得很近，能夠看到臉上細碎的絨毛，連下睫毛間的那顆小痣也像放大了無數倍般，格外清晰。

對方像是沒有察覺到，拿起放在最上面的那本文檔，翻到第三頁，指着上面标紅的那段話微微蹙眉，偏頭說着什麼。

距離太近，兩人的手臂偶有摩擦，隔着薄薄的一層衣物，仿佛彼此的溫度交融在一起，很親昵的意味。

裴舟腦中不由冒出一個念頭，沈越白的體溫好像比常人偏低一些。

他的身體因為過近的社交距離微微緊繃，但因為沈越白在很認真地說話，裴舟不好意思出言打斷對方，隻能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内容上，放在兩邊的手由于緊張輕輕攥着。

仔細聽時，确實覺得沈越白的想法十分有意思，他換了一種思路去理解，很新奇，也能有一些新東西。

兩人交流了起來，聊了快兩個小時才将問題梳理清楚，裴舟也受益匪淺。

他看時間也不早了，起身準備告辭，就聽到旁邊沈越白突然開口：“……學長，你可以再待會兒陪陪我嗎。”

裴舟聞言一愣，轉頭看去，沈越白微垂着眼看着地上，嘴角依舊噙着那抹笑意，隻是看起來似乎有些憂傷。

“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很久家裡沒有這麼熱鬧了。”

裴舟頓了頓，問：“你怎麼……不回家裡？”

這個家指的是沈導家，沈導家也在市裡，沈越白明明可以回去。

沈越白微微一笑，卻沒有說話。裴舟環視了一圈房子，發現房子裡空空蕩蕩，似乎沒有什麼人氣。

過了一會兒，沈越白開口了：“我媽很讨厭我。”

裴舟聽到聲音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