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玫瑰已經完全變黑，如風緩慢而優雅地将黑玫瑰湊到嘴邊。

“阻止她。”奇迹說這話時，卓爾心裡閃現出功力大增的畫面。

之夜再一次使出全力攻向鬼王如風，被如風的紅玫瑰叢狠狠地彈出去十幾米遠才停下。

“嗖嗖嗖！”

之夜剛剛站穩腳跟。猝不及防地，空中的白玫瑰開始迅速旋轉，無數玫瑰刺朝四面八方射出來，之夜第一時間閃到卓爾身邊，低眸咬耳，“小心。”

帶他離開攻擊範圍。

奇迹下得跳腳，“之夜，你不會一起把我帶上。”

玫瑰刺釘到人們身上，卓爾慢慢才看清楚，每個玫瑰刺上都有一個細如發的粘液連着。

不一會，那些人好像被什麼東西牽引着，有點不受控制地動起來，行如喪屍。

“小崽子們站在那裡不動，等着你們要救的這群人把你們撕碎吧！”

宴會廳裡，将近一半的人，卓爾目測越有三百人已經被玫瑰刺操控，他們不再擠在一起，而是被牽引着，像一個個提線的木頭人，目光呆滞地朝卓爾和之夜這邊走過來。

之夜把卓爾扯到身後，警惕地注意着眼前這些不知是人還是行屍的東西。

“你怕高嗎？”之夜偏過頭，低聲問。

可他的話音未落，卓爾先向一個方向跑去，嘴裡還呼喊着，“大姨！”

之夜伸出去抓住他的手隻掠到衣角的一縷清風，“危險。”

從來冷眼看世人的之夜破天荒把卓爾和他大姨一串拽到了奇迹身邊，甩給他，“看好了。”

奇迹環胸抱臂，“你真的是，臭脾氣一點沒變，這是求本仙辦事的态度嘛！”

隻是，之夜一記眼刀殺來，奇迹脖子一縮，乖乖閉嘴：誰讓他生氣會不理人呢！嘴賤如奇迹，實在也沒幾個朋友。隻找到之夜這麼一個比他還臭屁的。

被操控後，這些人的意識瞬間被剝奪了，隻能任由玫瑰刺吊着往前走。人群步伐歪歪扭扭，雖然全身僵硬，動作倒挺快，已經走到卓爾和奇迹面前，黑壓壓一片。

奇迹起先還帶着卓爾和他大姨躲閃那些人的撲食，還一邊扯掉他們身上的玫瑰刺和粘液。随着白玫瑰被打破，那群人像是從夢裡驚醒，茫然地站在那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但空中的白玫瑰還在不斷地射出更多的玫瑰刺，意識剛恢複清醒的人瞬間又被操控，根本扯不完。

“真是費勁。”奇迹被烏泱泱的人抓撓地心煩，“要不是你和之夜拖累，我早就見事不好溜了，何至于還要當保姆，照顧你們倆拖油瓶。”

自始至終都把自己當菜鳥的卓爾，對這話倒是一點都不感冒，況且，這些話從奇迹嘴裡說出來，除了調侃和吐槽，也沒什麼抱怨的語氣。卓爾嘿嘿笑着，“不好意思啊，奇迹大哥，我雖然是鬼差，可我除了會給之夜做飯，好像也沒學到什麼技能，裝備也沒個像樣的。”

“别叫我大哥，我有那麼老嗎？”奇迹的關注點讓卓爾為之一驚，難怪他和之夜能成為朋友，關注點都奇奇怪怪的。

擊退又一波攻勢，奇迹惱了，“煩死了，沒完沒了的。”隻見他指尖光澤一閃，就像是孫悟空用緊箍咒畫的圈一樣，将他們圈在裡面，“不用我說了吧！”

卓爾立馬心領神會，“明白明白，不能出去這個圈。”

下意識的，他死死拽住大姨。

奇迹盤腿坐下，撣撣身上土，“坐下休息吧，傻站着幹嘛？放心，這個圈對付如風可能不行，對付這些人，綽綽有餘。”

卓爾很聽勸，拉着大姨一同坐下，“奇迹，謝謝你，她雖然是大姨，但是對我比對親兒子還親，我不能見死不救。讓你違反紀律插手人世間的事，真是對不起。”

一雙如清水洗過的清澈眼眸在他眼前眨眨，奇迹一瞬的失神。

好似從未聽過這樣真誠的謝意，奇迹有些不好意思，偏過頭去擺手，“别這樣，我可受不了這個。受他之托嘛，放心，報酬我會找他讨的。”

說話間，那些被操控的人指甲變得十幾厘米長，嘴裡也長出了獠牙，碰到淡黃色若隐若現的屏障時，觸電般被彈開，又撲了上來，尖利的爪牙劃過屏障，就像在玻璃上留下刺耳撓心的抓痕。

那道金黃色的屏障不結實般，搖搖欲墜的感覺。

大姨緊緊拽住卓爾的手，“這個圈我怎麼看着不太結實，你站在我裡面。”

與一圈喪屍平視不是個好的體驗，卓爾拉着大姨蹲下，“沒事的大姨，我相信奇迹，他可是神仙。”

大姨一臉懷疑地看了眼奇迹，還是選擇把卓爾安放在自己和奇迹中間，老母雞護小雞似的。

聽見這段對話的奇迹冷哼一聲，要不是看到大姨真心護着卓爾，他早就開嘴回怼了。

遠處的之夜，此時也沒有閑着，他跟如風纏鬥得如火如荼。利用白玫瑰吸食了絕望後，如風皲裂剝落的臉上重新長出了肌膚一樣，馬上就要完好如初。

如風從地上緩慢地站起來，就像睡醒起床一樣慵懶雅緻，面露笑容，指着之夜說道，“别着急，姐姐會好好疼你的。”

為了防止如風繼續吸食，他重新放出了鬼域，擔心之夜的卓爾偷偷撥開魂力看看，魂力正在快速地下降。卓爾緊張焦急得不行，盼望着戰鬥快點結束。

可是如風像是發現了他的弱點一樣。面對之夜生猛的攻擊，如風姿态優雅淡定，一邊吸食着剛采回來的一朵紅玫瑰，一邊微微動動身體，輕松地躲開了之夜踢過來的腳，不緊不慢的，就故意拖着他，耗着他，一點點把他消磨幹淨。

可是之夜并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一串回旋踢後，在鬼霧的掩體下，他一腳踢在白玫瑰的花蕊上，以他腳底為中心，瞬時蜘蛛網般的裂痕，越來越多，最後，轟然碎裂。

巨大的白玫瑰瞬間笑容，宴會廳上空，飄落星星點點許多白光點，像突然間下了一場雪。那些人随着白玫瑰的消散，解除了操控，一個個從似是忽然從睡夢中初醒，茫然而呆滞地看着“雪花”飄落，一瞬的美好仿佛将他們帶到某個平凡的雪天，每個人臉上漸漸升起一縷平靜。

甯靜是短暫的，鬼霧也在白玫瑰破裂消散的一瞬消失，本來被淹沒在鬼霧裡的如風淡定悠然地走出來，嘴角依舊妖娆，“鬼域不過如此。”

卓爾看到，之夜眉心輕擰，似是承受了巨大的痛楚。

“之夜，你還好吧？”卓爾喃喃自語，雖然很輕，但卓爾知道，他能聽見。

“小弟弟，你還有時間關心他！”如風嘴角濃烈的笑緩緩暈開，成千上萬朵白玫瑰齊刷刷射來。

“我去。”奇迹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想彈腳逃走，畢竟不能破壞人間太多事的奇迹，逃跑是必備技能。

可轉眼想到倆拖油瓶，微頓的半秒鐘裡，逃走已經來不及了，加固屏障更來不及。

還好之夜回防成功。

在看在之夜背影的那刻，卓爾莫名心安，也透着過分的熟悉，那種前所未有被保護的感覺好似在慢慢長河的某一刻，曾這樣不經意間發生過。

之夜揚手，重現的鬼霧卷走了大部分白玫瑰，有部分被随後加固的屏障抵擋，白玫瑰像插在了橡膠軟體上，一根根被彈開。

“天真。”如風笑得邪祟。

有一支根白玫瑰，在穿過兩層防護後，神奇般的顯出了形狀，又悄無聲息地一分為二。

一支直直地向卓爾射來。

在離他心髒一寸的位置，停了下來。之夜手輕一用力，白玫瑰碎成粉末。

卓爾胸口“咯噔”一下，剛才被吓得提到嗓子眼的心，沉了下去。

“卓爾～”一聲微弱的呼喊從卓爾身後傳來，不祥的預感冷蛇般爬上脊背，卓爾呆呆地回過頭，目光機械地落在大姨胸前，一支白玫瑰正在慢慢變成粉紅。

大姨倒在了卓爾懷裡。“大姨，大姨！”卓爾這才意識到如風的目标可能一開始就不是他，而是他的大姨。

大姨用最後的清醒，舉起顫抖的手，“卓爾，好好活下去。”

說完，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再次失去親人的痛苦更痛，像是剛結疤的傷口反複地被撕開，那些血肉模糊的皮肉再次經受着攪動，似是一場淩遲。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卓爾雙目激紅，狠狠地盯着如風。

如風掩唇癫笑，“小弟弟傷心了。咯咯咯咯，我就是要讓你嘗嘗親人被斬殺的滋味。痛苦嗎？憤怒嗎？想撕碎我！我就是要你們都統統魂飛魄散呢！怎麼辦好呢？”

她舔舔鮮豔的紅唇，“我真是迫不及待了，魂魄的滋味應該很美味吧。讓我想想，一定是苦得像濃咖啡，又加了一大勺鹽水。可是，我喜歡。”

“你自始至終就是沖着我大姨來的！你這個瘋子！”

連奇迹都呆住了，在他印象裡溫順的像隻哈士奇的小狗，竟然也有咬人的時候。

“瘋子？！”如風笑得愈加肆意，“我喜歡這個稱呼。我就是要把她的血肉、骨頭、魂魄統統吞了，讓她和我融為一體，卻不消抿她的意識，讓她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一直活在無盡的痛苦與絕望裡，這樣我就有無窮的養分。如何？配得上瘋子這個稱呼嘛！”

“瘋女人！”卓爾啐了她一口。

奇迹搓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别再女人女人叫了，他可不一定是個女的。”

無視他多餘的調侃，卓爾已經在絕望的邊緣，在這刻，他好渴望力量，就算是成了鬼差，就算是親人再次擋在自己面前，他竟還是一如既往地沒用。

深淵的漩渦再次打開，卓爾眸光渙散，一步步朝漩渦走去。

他的眼前，之夜擋在那裡，“跟我回去。”

可卓爾不聽他的，還在往前走，“我沒用，我好沒用。”

之夜伸臂擋住他的去路，“我就是你手裡的刀，我會保護你。”

卓爾仍不聽，着了魔似的，被擋住了上半身，腳步還在一下下的原地邁動，已然失了心神。

之夜将他圈進懷裡，聲音發啞，輕聲地哄他，“跟我回去，我可以救你大姨！”

卓爾的神思在這刻猛然回來，他分不清是在心田還是現實，問之夜，“你說的是真的嗎？”

卓爾握上那朵泛紅的玫瑰，“是不是拔掉就可以了？”

“别動，拔掉它，你大姨的魂魄就碎了，活人魂魄可比不上鬼差，是拼不起來的。”之夜看到卓爾眼中紅光一閃，單膝蹲下按住他的手，伸出兩指，從自己眉心引出一縷魂魄融入卓爾眉間，

“用我一縷精魂穩住心神，别再被如風蠱惑。”

“那我該怎麼辦？！”水霧蒙上卓爾的雙眸，像隻受了傷的小狗。

之夜的掌心在空中頓了頓，按在他的頭上，“别這麼脆弱，我的主人可不能這樣認輸。乖乖在這，等我回來。”

說罷，一團黑霧纏繞在傷口處，卓爾看見，玫瑰變紅的速度停止了。

之夜站起身，面色沉寂而堅決，“等我殺了如風，你大姨的魂魄就能回到體内，心神在短時期内雖會受到一些影響，但很快會養好。”

卓爾相信他，仰頭看向他，然後重重點頭。

之夜轉身的那刻，卓爾抓住他的手，“拜托你，拜托你一定要打敗他，我，我頭一次那麼痛恨一個鬼，我好想，好想讓他魂飛魄散。”

沒有撕心裂肺的哀求，卻就是這樣壓在心底的低喃，那樣的心疼。

之夜并不溫暖的心，好疼好疼。

就像那顆心，在某個時刻，也曾這樣悸動過。

“好。”沒有多一字、一句承諾，之夜消失在原地。

可卓爾就是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