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而寬闊的路道上太監正在掃雪,雪勢尚未停,撲簌簌如撒鹽。
“壽明宮落得偏遠,回到宮城少說也需要半個時辰,這落着雪,你讓我家長公主走着回去,若是出什麼事,你擔當得起嗎!”
宮門前,照瑩同壽明宮的太監憤憤争論,不見來時的驕辇,太監說什麼都不肯去請轎。
太監神情為難,躬着身把目光轉向長公主,總算張口:“這是太後的吩咐,當是讓長公主修身養性,悟玄道,您啊就莫為難奴才們了。”
照瑩一時啞然,回過首。
容珞淡着眼眸,辯說這麼久,也是想到了是太後不想輕放了她,逼她服從。
那太監一臉的犯難,此前長公主是深得太後寵愛,誰知這落雪天,偏偏要長公主走着回去。
照瑩還想再說幾句讓太監通融,容珞按住了她,既然是太後授意,多說亦無用。
對着照瑩說:“撐傘吧。”
照瑩瞧了眼道上落雪,心有憂慮,卻不得不撐起傘,跟着長公主走入雪中離開。
雪落在傘面上,沙沙作響。
從早來時,到現在都還在下,人說瑞雪兆豐年,但對于此刻的照瑩來說,這雪也能壓垮她家主子的身闆。
容珞風寒未愈,
冷風一吹,更是難捱。
果不其然,走到朱牆腳撐身咳了起來,照瑩趕忙攙扶住她:“長公主!”
沿途的宮人都低着首,清理雪道。
照瑩心急,對着他們道:“快去備轎辇,長公主病身未愈……”
話還未說盡,容珞便已倚着朱牆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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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
雪落的聲音,亦像火炭在燒。
她回溫的手指淺淺一動,容珞蘇醒過來時,映入眼簾的是裝潢華貴的車廂,門簾嚴實的掩着。
躺在柔軟的錦毯上,旁邊的蓮花銅炭爐在溫茶,惬意暖暖。
容珞支起身子,有些懵。
比起之前的寒冷,現在她暖和很多。
車辇在緩緩行駛中,這不是尋常人能使的車辇,她怎麼在這裡?
“醒了?”
清冷的問話從身後傳來。
容珞回身。
太子隽美的容顔映入眼簾。
面對着面,近在咫尺,他身側置一展茶案,晏然自若的端坐,墨如玄玉般的瞳眸低睨着她。
容珞心中登時一陣發怵。
漂亮的狐眸緊張望着男人,又試着鎮定掩飾,反而不自覺地露怯。
這是太子萬俟重的車辇,她怎昏睡在這裡,莫非他認得是她害他失貞,來興師問罪。
那晚太子醉得緊,她承認她被一時的色/性昏了頭,但那都是身不由已的,況且後面都是他摁着她,不能隻怪她一人。
好歹她是長公主,太子再怎麼位高權重,也不能把她怎麼樣的。
容珞抿抿唇,試着拉開距離。
輕喚:“照瑩…”
萬俟重平靜地瞧着她,華貴的車廂難免狹窄,倒是不知她想退到哪裡去,他的這個年紀頗小的小姑姑。
他視線後移,溫着茶壺的銅爐正在她身後,眼神不着痕迹地沉凝下來。
眼見相撞,
萬俟重伸出手,握住容珞的臂腕,未等她反應,穩穩将人往回拉。
容珞不知所然,但回拉的力道使得她前傾,額頭猝爾碰到男人的肩膀,聞到淡淡的烏沉香,同那晚的一樣。
她怔住,不知想了什麼。
耳根燒起來。
還是慢了一步,杯器碰撞的聲音響起。
弄撞了爐邊的茶壺,茶漬濺到太子龍紋飾的袖擺上,些許浸濕。
容珞這才覺察身後的銅爐,回頭察看,好在隻是有些碰撞,茶壺安然無恙。
她擡眸。
太子眉眼低斂,幾分無奈地看她。
容珞:“我……”
他似知她有所局促不安,心平氣定地解釋:“你昏倒在雪中,本宮返程途經得見,于是捎及你在辇中安歇,不必慌張。”
容珞眨了眨眸。
不…不是興師問罪,隻是捎她一程?
照瑩同李德沛正守在辇簾外。
隐約聽見呼喚和動靜。想小心翼翼掀起辇簾進去,身側的李德沛連忙攔住她,太子殿下未喚,那就誰也不得進去。
照瑩隻好作罷。
車廂中,二人已拉開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