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活得久也沒什麼不好的。至少,我可以在大家都不在的時候,幫他們好好保持身後的幹淨。
隻不過這個行程的數量随着時間的累加有點多而已。
之前有姐姐和阿信,圭介和千冬。然後現在是……Peke J。
畢竟是千冬小學時期就撿回去飼養的流浪貓,差不多也到年限了。
在這之前我還聽千冬說過,Peke J流浪時期曾受過人類不懷好意的對待,傷痕累累,于是乎身體的基礎狀況本來就不怎麼好。就這個條件,能活到現在其實已經很厲害了。
像是在擔心我一般,小貓咪臨終前也是甜甜地叫了幾聲,仿若在傳達着“我隻是小睡一會,很快就會回來”一樣,在之後輕柔地、緩慢地,失去了呼吸。
在那之後,我讓兩位伯母成為了代理店長,共同經營寵物店生意。
店鋪在兩位阿姨的打理下井井有條地經營着,于是,不再受管轄的我開始無拘無束,開啟了滿世界亂跑的行為。
在度過了波亂紛飛的一段時期後,我在不斷回溯人生經曆的記憶過程中,找到了第一次的【修正點】——
讓我和圭介産生連結的點。
在最開始,因為我的有所顧忌,所以我和圭介的關系總是處于遊離的狀态。
而讓我們關系變得緊密的,毫無疑問是那場莫名其妙的追逐戰,那是一切的契機。
那麼引發這個契機的……
從我腦海中隐隐浮現的人影,毋庸置疑的,肯定是第一次重啟的我所找到的——時間穿越者。
可是時間過了那麼久,對方是什麼人我已經完全忘卻了。
不過,有線索總好過一頭霧水,總之,先從相關人員開始調查吧。
于是,我就這麼遇見了現在的佐野萬次郎。
十分嚴重的侵蝕。
離成功孵化就隻剩一段時間了。
要不,幹脆在這裡吃掉他吧?
與其便宜那些混蛋,說不定被我吃掉會更幸福點。
說笑的。
我對堕落的靈魂沒有興趣,對這個有興趣的,是我體内的那個家夥。所以要是真吃了對我來說反而是壞事。
對于我的來訪,佐野萬次郎興趣缺缺。
也是,這個人現在毫無求生意志,自然也就沒有了欲望,除了——破壞欲。
所以,即使我持有讀心以及潛意識讀取能力,也隻能在這人身上感觸到難以言喻的痛苦而已。
就像壞掉的鋼琴,扭曲的音符在這個身體上毫不客氣地躍動着,發出刺耳難聽的噪音。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
雖然對圭介的名字有反應,但浮現的卻沒有我想要獲取的訊息。
“那,就當做我打擾的禮物……”
我伸出手在那人的眼前晃了一下。
“做個美夢吧。”
準備離去的我被拉住了手腕。
明明被我的技能擊中的人不知何時緊緊地圈住了我的手腕,就像溺水之人抓着浮木一般用力。
嗯,這麼形容有點不貼切。簡單來講,就是普通人來的話會骨折的程度。
好在我不是普通人。
在我的痛擊下,對方很快松開了手。
同理,也醒了。
就在我戰術性後退,準備故技重施的時候,那個散發着死寂氣息的人輕輕地開了口:“場,地?夢見了?……有多少年了呢。呵。”
“……。”
我看着眼前的人在發出譏诮嘲諷的冷笑後逐漸加大聲音,笑得越來越癫狂,氣息也越來越刺痛。
“啊,沒關系的沒關系的,别激動,我可以讓你再睡一次。”
笑着笑着,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的人頓住了。
“那麼……”
“等等。”
我的施法再次被打斷了。
佐野萬次郎不客氣地逼近我:“……看來,你不是幻覺?”
?
合着我剛剛在這人身邊羅裡吧嗦說了一堆卻沒得到任何回應,是因為被當做幽靈對待了嗎?
嘛,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被陰影纏上的人總是會産生幻聽,繼而把路人的話也當成是幻覺是常有的事。
已逐漸喪失理智的人選擇用暴力的手段想要将我留下,隻為了那如罂粟般令人上瘾的幻夢。但很可惜,“無敵的Mikey”即使有着那東西的加持,也依舊沒能如願。
畢竟我是專業的。
隻不過,這樣子似乎已經引起了注意……再下去可就太引人注目了。
我看着因為極近距離的緣故,顯得更為幽深黑沉的雙眸,不禁想起了那個同為黑色系的男子。
“啧。都是笨蛋的錯。”
“喂,我說你,”我試探着向那個人發出邀請:“要不要跟我走?”
從積極正面的方面想,放着這麼一個失去理智的人形武器在外面走也挺不安全的。而且……
“我可以給予你多得讓人數不清,令人欲罷不能的,美·夢哦。”
我露出了如惡魔般引人堕落的笑容。
如果,以這個人為媒介的話。
失去做夢權利的我,也可以稍微地……在這苦痛的現實裡,逃避一小會。
以上,是我在佐野萬次郎的夢境世界中再次見到熟悉之人的感慨。
在這裡,基于我對這個人的認知,我所為他編造的,是一個哥哥還活着,一切悲劇都沒有發生的劇本。
意氣風發的他在周圍人的擁趸下當上了總長,奪取天下。而我也趁機,在夢境延伸不到的地方,靜靜地注視着那兩張定格在青春時期的臉龐。
充滿生機的,熱情洋溢的。
仿佛伸手就能觸碰到的臉。
總之,是方方面面都不怎麼起眼卻又非常美好的生活。
隻存在于夢境的生活。
隻不過,美夢之所以讓人上瘾,就在于它是夢。是如泡沫般美好又遙不可及的幻影。
越是美好,醒來的時候,就更為痛苦。
沒辦法,畢竟我的出産設置本就是為了收割堕落的靈魂。越是悲痛就越是美味。
所以,為了這個人的精神狀态……
“你真的想好了?……一旦我讓你陷入永久沉睡的話,你可能再也醒不來了哦?”
我召喚出投影,将搜索出的植物人知識投屏:“還有可能一不小心就死掉了。”
“沒關系,随你喜歡吧。”
眼睛下垂,顯得非常疲憊的人看着虛空,深黑的眼眸就像腐爛的污泥,将對視的每一個人都拖拽住,拉往深淵。
“這話說的,好像我對你别有所圖一樣。”
“難道不是嗎?”
“嗯,是的。”我毫不避諱地承認了。
的确,我有想把對方當做實驗品的想法。
畢竟是難得的,和我有微妙同頻的存在。如果不找出一點成果,就算找到時間穿越者重啟也隻會是重蹈覆轍而已。
“那你現實世界的那些人怎麼辦?”
自從被我拐跑一次後,這個人就像消極避世的隐者一樣,在現實中越來越少露面。意外地,好像沒有引起什麼紛亂?
……算了,反正和我也沒什麼關系。
“沒關系。反正跟你一樣,不過是利用關系。”
“欸~?所以說,你對我的價值還夠不上利用哦。自我意識不要那麼高了。”
我擺了擺手,“你也不過是在兩邊之中選了讓自己更為好過的一方罷了,别用那麼了不起的口吻說話啊。”
讓軀體交付與暴力釋放情緒,又或是讓軀體沉溺于幻夢。
不過是兩種不同的逃避方式。
讓自己好過一點的方式。
“也許是吧。”
對于我刺傷他人的口吻毫無反應,佐野萬次郎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唉。好吧,那我就感恩戴德地收下你的好意了。”
我輕輕地俯身,将手覆蓋在那人的眼上,一如既往。
如果說,這個世界隻剩一片黑暗的話……
那麼,暫且就此閉上雙眼也無妨吧。
“晚安,萬次郎。”
至少,那樣會變得輕松一點。
“做個好夢吧。”
……
是永遠清醒,失去假想世界做夢的權利比較不幸呢,還是就此沉湎于虛幻世界,擁抱可悲的幻夢比較悲慘呢?
偶爾,我會忍不住地思考這麼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