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大哥最喜愛的小狗,隻要他說想要,也得乖乖送到他院子裡來。
他喜歡眼前這個女子,想要她,隻要他說想,即便這位姓唐的姑娘明日就要嫁進李家,今晚上也得送到他床上。
他有這個底氣!
燈籠照不到的地方,陳朗眉峰高揚,臉上閃過一絲勢在必得,而後他藏起所有的神情,大踏步追上前方的人。
李家的藥廬并非隻有一間破舊的蘆葦房,反而建的很是寬敞,二進的宅院,有主人家常住的地方,也有客人借宿的屋子。
唐阮一路走,一路打量,隻見眼前的路愈發的荒涼,大概是這處宅子裡最偏僻的地方。
與李家交好的這十幾年來,她還是頭一回來這個地方。
李小四僵着臉,而後又硬生生的挂上笑容,他将破敗的院門推開,又使喚兩個人過來打掃,甚至還送來一碟清粥小菜。
他客氣極了,“兩位貴客至此,本該掃榻相迎,隻是山中簡陋,還望貴客莫怪。”
有吃有喝,還有住的地方,任誰也挑不出錯處。
陳朗有些不滿意,還未說什麼,卻見身旁的女子已經行禮謝過。
唐阮無聲歎息,李家的态度已經十分明顯,甚至連身旁的男子都被她所累。
還能再折騰什麼,不過是徒增笑料罷了。
無盡的疲憊四肢百骸中湧來,她懶得再說些什麼,徑直進了屋。
空蕩蕩的炕,空蕩蕩的桌椅,連天空中都是空蕩蕩的,沒有星星閃爍,隻有一鈎彎月。
月亮靜靜地挂在天空中,亘古不變,而月光下的人卻不再如往昔那般。
炕上的人合衣躺下,眼中的晶瑩比天上的明月還要亮。
唐阮閉上了眼睛,一絲水光劃過眼角,沒入鬓中不見。
她應該聽哥哥的話,不該上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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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廬最偏僻的地方傳來鎖聲,在寂靜的夜中傳的很遠。
李小五盯着那鎖上的大門,臉上滿是同情,“咱們真的要将那唐家姑娘鎖在裡頭?”
唐家的這位大小姐素來都是笑着的,今日臉上卻一片平靜,眼中甚至還能看到些許灰敗之色,眉眼間的驕矜盡去,反倒是堅韌爬上了面龐。
要是少爺知道了該多心疼啊。
再說了,往日裡這位大小姐可沒少給他們這些人吃的喝的,那年二姐出嫁,唐姑娘還特意給他留了鋪子裡又好又便宜的紅布,二姐的嫁妝又實惠又風光。
他看了看遠處的燈籠,試探着問道,“要不,咱們給她送些被褥、熱水總行吧”。
山中不比城裡,夜間寒涼,若是沒有被褥,那嬌滴滴的大小姐怎受得住那寒氣。
一旁的李小四此刻也卸下滿臉的防備,跟着歎了口氣。
他盯着門上的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過了好一會子,才幽幽開口道,“人不能總看着過去——總得想想老爺和太太,想想咱們大家夥”。
他提醒身旁人,也像是在提醒自己,“你想叫李家成為第二個唐家麼?”
李小五深吸一口氣,夜間寒涼的空氣鑽進他的胸肺,凍得他全身冰涼。
他還記得一群兇神惡煞的人來到唐家,見到東西就砸,見到人就打。
打跑了唐家的幫傭,打跑了唐家的廚娘,就連簽了賣身契的那幾個下人,都被搶了賣身契轉手賣給人牙子。
如果李家也如唐家一般,那他的差事,他的媳婦,甚至連老子娘下半輩子的着落,全都成了沒影子的事。
想到城中那些沒有差事的可憐人,那些吃不上飯的勞力,那些沿街乞讨的流民。
李小五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上前将那把門鎖看了又看。
幸好,鎖得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