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二狗心中一松,唐家的大少爺果然是個草包,隻要幾句好話就能将其哄得團團轉。
“無事,小的·····”他正要擡腳進門,卻見大門砰的一聲關上,徑直撞上他的鼻子。
再一擡頭,隻見門上印着兩個圓溜溜的血印子,兩管鮮血從鼻中順流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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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方心中有事,不曾注意身後之事,他将藥包放在廚房,便忙不疊的往東廂房去。
他一路上都踮着腳伸着脖子,企圖通過打開的窗戶看見少爺的心上人。
隻是往日總是開着的窗戶此刻緊緊關着,窺探不到内裡的情況。
他換了個方向,去看那貼着福娃娃的門,那上頭的對聯和畫,還是少爺親手做制。
但此刻門上的福娃娃癟着嘴,鮮豔的紅色被風雨剝去,隻留下斑駁陸離的痕迹。
許方腳步更快三分,他想起爹娘死之前門口先幹涸的水井,枯敗的井繩堆在旁邊,爛成一堆散亂的稻草。
很多事情的發生其實早有征兆。
一時間,腳步有些莫名的沉重,他急急趕了幾步,大踏步來到門前。
“唐姑娘,我來給唐掌櫃送藥了”,許方輕叩房門,“您,還好嗎?”
沒有人比他更懂少爺的心思,在他心裡,早已将唐姑娘當成未來的主母。
怎麼不過幾日,日月就變了天?
咚咚咚
許方再次叩響房門,“唐姑娘,您在聽嗎?”
秋風穿過院子,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響,屋中寂靜一片,沒有任何響動。
許方靜靜的等着,無論是曬藥還是炮制都得漫長的時間,作為藥童而言,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唐樓從身後趕上來,他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許方,對着廂房勸道,“阿阮乖,人家正在門口等着呢,快開門”。
屋内仍舊沒有任何動靜。
好言相勸無用,唐樓不自覺的就帶了怒氣,“你便是不開門,最起碼應一聲,怎能叫人在門口幹等着”。
越想越氣,他将房門拍出震天的聲響,“快開門,再不開門,我就不客氣了。”
門内終于傳來微不可聞的回應聲,“哥想怎樣就怎樣罷,管我死活做甚”。
虛弱至極的聲音伴随着杯碗被堆倒的聲音,而後傳來瓷器的破碎聲。
壞了,妹妹這幾日本就鬧着氣兒,若是氣得狠了,不會拿碎片自殺罷?
一時間,唐樓既是擔心又是後悔,看着緊閉的房門,咬進後槽牙,用力地撞了上去。
成年人挾着全身的重量,瞬間撞開了房門,屋中的一切一覽無餘。
唐阮靜靜的坐在床邊,臉色蒼白至極,往日紅潤的嘴唇因缺乏水分和油脂,起了一層的幹皮。
她随手撕下一塊,用刺目的鮮血當做口脂抹在唇間,而後垂眸看向雪白的腕間,像是在找尋适合下手的位置。
唐樓三步并作兩步,連忙奪走唐阮手中的碎瓷,“你是不是瘋了?”
“說什麼呢哥”,唐阮認真搖頭,“我都說了,隻要你們同意,我以後什麼都聽你和爹娘的”。
“不可能”,唐樓将碎瓷狠狠的扔在地上。
“我雖然不知道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你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我的妹妹絕對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說着放軟了聲音哄道,“有何難處,你說出來,我們一起面對,不好嗎?”
“人都是會變的”,唐阮定定的看着哥哥和匆匆趕來的娘親。
她的視線落在唐母手中沒來及放下的水瓢上,聲音很輕,“你們怎麼就不信呢?”
窗外的秋風吹過三人,卻帶不走滿室的寂靜,隻有地上的清粥被風兒吹動,泛起陣陣漣漪。
許方悄悄的後退幾步,沿着牆角,一路偷偷摸摸的去了正房。
他摸着懷裡的瓷瓶,那裡是少爺預備的保命藥丸,雖然與唐掌櫃的病并不太對症,但此刻隻能死馬當做活馬醫。
唐姑娘這樣油鹽不進,少爺在外看診又鞭長莫及,此刻唯一能做主的隻有躺在床上的唐掌櫃。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想來唐姑娘會聽話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