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甜的桂花糕落在地上,被交織在一起的喜袍擋住,瞬間不見了蹤迹。
劉媒婆心中暗道可惜,詹記的桂花糕裡頭不僅有雪白的米粉,還加了香甜可口的桂花蜜,是不可多得的滋補佳品。
她們家逢年過節都不一定能吃到的好東西,竟這樣浪費了。
劉媒婆越想越心痛,眼睛滴溜溜的往喜袍下細細搜尋——若是沒踩實,帶回家洗洗還能吃,再不濟,喂雞喂鴨子就是好的。
她一面找着,一面用鼻子細細去嗅,秋風吹來,濃郁的桂花香混着大米的香味直直的往鼻尖裡鑽,勾的人口水直流。
不對,怎麼有一股腥味?
劉媒婆聳動鼻尖,絕對沒有錯,前兒她殺雞的時候就是這個味道。
窮人家吃肉的機會不多,那日還是給生産的小兒媳補身子,才狠心殺了隻下蛋的母雞。
新鮮的雞血就是這個味兒,有點腥,又有點臭,還帶着淡淡的鐵鏽味。
難不成新娘子今日來葵水了?
劉媒婆偷偷拿眼去瞧,卻隻見交織的喜袍縫隙中流出鮮紅蜿蜒的血河。
這哪是葵水的量,這是·······小産了?!
劉媒婆倒吸一口冷氣,慌不疊的擡頭去看慈會長的臉色,卻隻看見一張蒼白又扭曲的臉。
或是劇烈的疼痛,或是不可置信,那張尚餘幾分俊逸的臉變得扭曲至極,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嘴唇無力的張着,發出嗬嗬的吸氣聲。
“你、你、你”,慈會長猛然推開藏在懷裡毒蛇猛獸,“毒婦!”
巨力襲來,唐阮整個摔倒在地,手掌重重落在青石磚上,拉出細長的一道血痕。
緊緊依偎的老夫少妻分開,露出身下成灘的血泊,猩紅奪目,刺痛人眼。
劉媒婆不敢置信的看了又看,後知後覺的發出凄厲的尖叫。
“殺人了,新娘子殺人了!”
喜慶的唢呐聲停頓瞬間,而後是斷斷續續的聲響,最終化為全然的寂靜。
隻有劉媒婆尖銳的聲音響徹雲霄,“新娘子真的殺人了!”
銅錢雨停滞,街邊的看客長大了嘴巴,酒樓上的算盤聲也停了片刻。
四爺皺起眉,望向樓下的血色長龍。
陳霁心間一顫,慌不疊的跟着望下去。
他看見帶着大紅團話的駿馬打着響鼻,簪花的身影躺在血泊中,蓋着大紅蓋頭的新娘子呆坐在地,手裡是一把沾着血迹的匕首。
竟然在王爺面前發生了如此惡劣的事件!
誰說當朝乃是滿人入關,異族掌權,但聖上親漢,重漢人教化,宗、禮、法個個都崇尚先人做派。
個人得益于宗族,自然受宗族所制。父母養育孩子,孩子自然該孝敬父母,就可以替大清解決無數老人的奉養。
同樣,妻子安撫暴躁的丈夫,就能解決大清無數治安問題。
是以,妻殺夫是不可饒恕的重罪!
陳霁砰的一聲跪倒地上,“擾了主子的興緻,奴才這就去處理”。
四爺沒有說話,站在頂樓的護欄旁,眯眼看向樓下。
他看見簪花的新郎頭發花白,幹枯的手掌捂着傷口,面上狠戾。
他還看見一旁的大紅蓋頭無風搖晃,新娘子低垂着頭,素白的手上鮮紅一片。
唐阮盯着手上的鮮血,哪怕在腦中預練過無數次,此刻仍然有些回不過來神。
她殺人了?一個連殺雞都不敢看,買魚都買殺好的那種,接受過無數法治教育的人,竟親自動手殺人了?
耳邊的轟鳴聲越來越大,全身血液倒流,耳邊清晰地傳來如雷般的心跳,彷佛下一刻便會猝死。
不,還不是死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