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慈會長也贊同的緊”,周典史說道,“我與他素來相識,往日他贊同的時候便會動動手指,你們看,是不是如今也敲手指了”。
幾個人頭湊在一起去瞧那躺着之人的手,卻見那手指輕輕的敲在床闆上——果然是贊同的。
“周典史果然慧眼如炬,細緻入微,連這樣輕微的動作都能發現”。
“過獎過獎,不過是一心為民罷了”。
一群寡廉鮮恥的混蛋!
明明是氣的發抖,怎可能是贊同之意?!
慈陳啟氣的渾身都在顫抖,蓋在身上的薄被都這顫動抖落,露出被血迹浸透的白色紗布。
有人看見了,悄無聲息的将薄被重新覆于他的身上,甚至連面容口鼻一并擋住。
該死,全都該死!
他明明還活得好好的,可這些人全都把他當成了死人。
慈陳啟咽下口中翻湧上來的血氣,暗暗發誓——等他大好了,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要進大牢。
隻是他忘了口鼻有遮擋,劇烈的喘息之下,那被子沾染了水汽,牢牢的擋住了生命的通道,隻剩下無邊的黑暗襲來。
————————
帶着濃濃血腥味的訴狀一式三份,一份留在衙門存檔,一份張貼在門外的公告處,最後一份則是直接送到唐阮手上。
輕飄飄的一張紙改變了她的命運,将一個階下囚洗得幹幹淨淨,簡直比豆腐還要清白。
她靜靜的看了一會,那些度日如年的時光,如影随形的苦難,那永遠也無法度過的難關,就這麼輕飄飄的化為了一張滿是荒唐言的紙。
有一瞬間,唐阮甚至有些恍惚,那些事真的存在過嗎?怎會如此輕易的被解決?
但手中的訴狀卻是真實的存在着,提醒她,那些壓在心頭的,令人無法喘息的重擔終于消失不見。
她很想大喊大叫,想立刻回到小東街告訴親人這個好消息,甚至恨不得在地上來回打上十八個滾,來表示此刻的激動和喜悅。
但是她硬生生忍住了。
這裡是明園,是貴人住所,她一個下裡巴人,能來此處已是貴人開恩,更要注重儀态,萬不可做丢人之舉。
想到這裡,哪怕周圍沒有外人,唐阮也不由自主地沉肩擡頭,腰背挺得筆直,虛虛的挨在椅背上。
這細微的動作卻立刻被倚棋察覺,“可是這椅子不好?”
她一面說着,一面将大迎枕墊在唐阮腰後,“明兒叫人送個躺椅過來,比這個舒服多了,日頭好的時候,還能挪到外頭曬太陽”。
唐阮立刻被她描述的這個場景吸引了,和煦的秋風,溫暖卻不刺眼的太陽,還有軟乎乎的毯子,再配上點心和熱茶······
隻是想着,便讓人覺得幸福。
正巧,朝雲從外間轉了進來,手中提着食盒,“膳房孝敬的秋梨馬蹄竹蔗水,姑娘要不要嘗一嘗?”
身後是柔軟至極的迎枕,身上是華貴之極的衣衫,面前還有小甜水兒一刻不停的散發着香甜的氣息。
一切是那麼美好,唐阮卻沉默下來,她看向身邊的倚棋,“先生在哪?”
無論是吃的、喝的、穿的,件件樁樁,都來源于此地的主人。
而現在,是時候付出代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