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額角青筋突起,咬牙道:“沒成婚又如何?”
趙清如很守規矩地解釋道:“沒成婚就不能睡一間房,虧得你還是做官的,不知道要打三十大闆嗎?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你欠了多少?正好王府有掌刑的郎官,要不就一起補了吧?”
“表哥和杜姑娘都沒住一個院子。”
陸千景無聊至極,天寒地凍,她沒心思踩在雪裡聽人吵架,甩了袖子就往正房走。
江映猛地回頭,周遭死寂良久,門被人拉開又吱呀一聲關上,趙清如一臉無辜,發出了慶幸的感歎:“這下沒事了。”
陸千景一進門,溫熱的氣息立刻湧來,肩頭雪花頃刻化開,泅濕一片。
她脫下外衣,外頭有人敲門。
“阿景,開門。”
陸千景心頭跳了一下,隻有江映會這樣叫她。
門外卻是女子的聲音,郡主發話,她不得不推開半扇門,趙清如側身就要進來,胳膊被人在外頭狠狠拽住,像禽類被抓住翅膀那樣,進退不得吊在那裡。
“放肆!敢拉本郡主。”她尖聲叫着。
“讓她進來。”陸千景揉着額角,她算是明白了郡主用意,她今晚想和她睡,心情從不安到平靜隻用了片刻時間,她到不在乎與誰睡,在家裡也常和姐妹擠在一起,沒什麼大不了。
江映被趕到偏房,外頭終于安靜下來。
侍女捧上新衣服,一展開竟是女子胡服。
“你試試吧,要是不合身今晚改改還來得及,”趙清如道,“要是讓他在你怎麼換衣服?”
陸千景低頭研究系帶,其實根本用不着她動手,兩個侍女很快把腰身領口整理好,袖口也貼心地翻折妥當。
臉上熱氣未散,她依舊不擡頭,心想脫都快脫光了,換個衣服算什麼。
她聽到了熟悉的驚歎。
衣服意外貼合,她本就四肢纖長,鏡子裡腰線身形勾勒得十分優美精練,翻領胡服底色銀白,鋪滿暗繡銀絲紋樣,明繡的紅色線條遒勁流暢,繪成花鳥形态,被銀白綢緞襯得鮮明奪目,腰帶束得比常人要高,看起來英氣勃勃,莫名有種張牙舞爪的氣勢,與她平日裝扮大相徑庭。
趙清如點頭,好似已能想象到鏡中人騎在馬上的飒飒英姿:“明天要射箭、打馬球,你穿這身正好合适。”
陸千景懸着心,華服易得,風采難求。她縱是穿上也不太有用,畢竟,她勉強隻會騎馬,看着郡主興緻勃勃的眼神,她擔憂道,“明天要玩一整天?”
“那當然,都是來慶賀我封郡主的,一頓飯怎麼可能把别人打發了,大宴小宴要連到年下......不過,以前也是這樣。”
王公貴族無事可做,不就是吃喝玩樂,沒的尋個由頭罷了。
“那快些睡吧。”
照着陸千景的經驗,熄了燈才是真正的開始。
趙清如夜裡眼睛極亮,抓着她的胳膊:“那個月姑娘到底怎麼回事,我看她和我表哥關系也不好啊?她是怎麼從嘉甯公主手上搶的人?我看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還有你跟那個姓江的怎麼又和好了?萬一哪天他又被月姑娘勾走怎麼辦?快說啊。”
陸千景:“......”
若換了她還在京城的那段日子,可以和李雲舒整宿整宿讨論這幾個人,她甚至懷疑李雲舒在人家床闆下躺過,連江映發現杜懷月生病,大半夜跑去給人治病,結果被人轟了出來都說得頭頭是道,像真的一樣......然而現在,江映大約沒這麼幹過,而她是真的去過沈彥啟房間。
這麼一想,罪惡感又灌了上來。
“杜姑娘不喜歡沈公子,也不喜歡江映。”
趙清如瞪大了眼:“不喜歡都能把别人勾得五迷三道,她會下蠱嗎?敢用巫術?她到底喜歡誰?”
陸千景蹭着枕頭搖頭:“曾有人救過她的命,她喜歡她的救命恩人。”
“那人是誰?”
陸千景哼了一聲,“我怎麼知道,你自己問她,可别把我供出來。”她想了想,“你就問她,看她也不打算嫁給沈彥啟,為什麼要搶了你堂姐的親事,再問她喜歡誰就行。”
她急迫之下脫口而出。
反複細品,她編出來的話術倒也不錯,邏輯清晰,有條有理。她暗歎自己機智,這番說辭若讓趙清如以郡主身份、半是随性半是敲打問出來,杜懷月多半不敢說假話,要是真能問出那人是誰可就真賺了。
“算了算了,我懶得問她,我又不認識她。”
這麼說着話,陸千景着腦子漸漸清醒,忽地想起一件事來:“世子妃為什麼好像很怕江映?”
趙清如神色似有點凝滞,但口裡仍不屑道:“胡說,我母妃怎麼可能怕他,就他那樣......長得歪瓜裂棗,傻裡傻氣,我母妃看了就厭煩。”
哪怕陸千景偏向江映,心裡也不免暗暗笑了,嘴上辯駁:“瞎說,他有這麼醜?”
趙清如扯過被子,轉了個身,雙目對着繁複的穹頂放空,“他長的就是妖裡妖氣,”說着她彈坐起來,猛拍了一下陸千景胳膊,像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事,“你信不信,江映長得有點像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