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景心想，王府那麼大，趙清如手下隻有幾十人，若是水榭樓台、山石樹木，曲徑彎道處處都要仔細搜查，怕是幾個月也找不出來。

趙清如心急如焚：“當然不是随便亂搜，那東西不是弄丢的，而是被人偷走了，遭了賊的房間平日隻有東苑的人會去。”

世子一家住在王府東側，園子占地極廣，要緊主子卻不多，并非無處着手。

陸千景見她要搜自家人，便不再多說。道路兩旁的景象漸漸熟悉，當時她與江映還住在王府時便是被安排在與主人相近的院落。

忽然空中傳來一陣琴音，清清泠泠，如清泉擊石，凄幽曲調聽在耳中，陸千景額角刺痛，“杜懷月也住這附近嗎？”

言外之意，也要搜她嗎？

不論是誰，被查搜總不會好受。

陸千景提醒，趙清如看了一回，見一行侍女疾步進了院落，空靈的音調正是從那座碧竹掩映的玉樓上飄來。

眼看事情急不得，趙清如的重點反而轉移了，“就從她開始，我倒要會會她。”

緊接着，她給自己找了個合适的借口：“這些天我二妹倒是常去找她......”她眼珠凝滞，神色疑惑，“不可能啊，難道那東西真的成了？還真能讓人動情？”

看着趙清如大步流星走進院子，陸千景愣在當場，良久反應不出趙清如所言之意。

動情，動什麼情？

她咬了咬唇，心中一點微淺的道德全部抛掉，走得甚至比趙清如還快一步。

她們到時，丫鬟婆子已經開始翻箱倒櫃，盒櫥窗全被打開，空氣彌漫着陳舊腥臭的黴氣。隔着珠簾的雅間擺着一張琴，琴邊香爐正燃着，凳子有些歪了，看得出彈琴那人離開時很是倉促。

錯雜的人影中，杜懷月站着不動，她今日一身薄衫，連日受到流言困擾，面容憔悴不已，十分拘謹。然而周遭再亂，也抵不住面前嬉皮笑臉的兩人令她恐懼。她自己都疑惑，她為什麼要怕陸千景？

不，不是害怕，她隻是不喜那種散漫倨傲的性子，就如廟堂與市井，天然隔着厚厚的屏障。

隻需等一切恢複原樣就好。

“杜姐姐！”陸千景輕輕巧巧上前一步，脆聲同她打了聲招呼，算起來，她們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她心裡半是好玩，半是别扭，這麼久了還讨厭她，至于嗎？

一眼掃過隔間那張琴，笑嘻嘻道：“杜姐姐原來還說要教我彈琴呢，可惜總是沒機會學，前不久江映還說喜歡聽人彈琴，等杜姐姐身子好了我再請教。”

她心滿意足看到杜懷月眼色更暗了幾分，知己知彼，有的放矢，刀刀見血也不難做到。

趙清如笑得喘不過氣，“你要給誰彈琴？我教你啊，他敢說想聽，你就拿琴砸過去。”

調來服侍杜懷月的婢女同樣惴惴不安，她們倒不是怕搜出東西，而是看到曾經清麗的姑娘受盡艱險，像一朵名花枯萎，都不由心生憐憫。她們是真心喜愛這位小姐，她待她們極好，教她們識字、彈琴，娴靜端莊，根本不是流言中那種行徑輕浮，心性浪蕩的人。

她們方才隐約聽說，這次明面上說是郡主丢了東西，實際上要搜的是個繡春囊，誰不知道近日到處都在傳杜姑娘與人有私，她們不禁更為她叫屈。

“回郡主，杜姑娘受傷後就一直待在房中，沒有出過這個院子，更沒見過旁的人。”

趙清如終于看向杜懷月，“我們是來找一樣很重要的東西，打擾你了，不過我們很快就走。”

杜懷月清瘦的面容冷意更重，目光從對面兩人臉上劃過，溫婉地笑起來：“不敢，是陸姑娘的東西丢了嗎？怎麼會丢到了這裡。”

陸千景搖頭，趙清如道：“是我的東西被人......”

偷了。

趙清如感到手臂被人擰住，咳了兩聲，更似欲蓋彌彰。

陸千景本來想呆站着不動，再尋個機會偷溜出去等趙清如，奈何趙清如心急火燎，嫌下人手腳慢，索性自己動手，還指了一處讓她也去找。

侍女前來回禀，什麼都沒搜到。這是第一處，趙清如并不心急，讓人快些去别處。

杜懷月終于忍不住問：“到底丢了什麼東西？很要緊嗎？”

趙清如道：“沒什麼，東西倒是不太重要。”

她們離了閣樓，精緻小巧的庭院裡趙瑤、趙钰正等着，見趙清如出來，趙瑤長笑不止，“你居然真的在搜，那個繡春囊找到沒？”

趙清如道：“還沒呢，誰知道在哪。”

陸千景回望樓宇，淺色的身影回到雅間，并未坐回琴邊，精疲力盡一樣倒在榻上。

天色漸晚，趙清如口中那件萬分緊要的東西還是沒找着。

霞光漸隐，天色昏沉，王府前玉燈一片珠玑。

吳王一家在城中另有别院，并不住在肅王府，衆人在王府前禮送吳王離去。陸千景跟在趙清如身後，忽被擠到一旁，一個梳着雙螺髻的丫鬟奮力穿過人群，鑽到世子妃跟前，伏在世子妃耳邊輕聲說了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