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不語,趙清如目光倏然陰森:“他是不是也和安王勾結到了一處?母妃早就提醒過我,我......你們當我是傻子嗎!你們就是來看我們笑話的!”
趙清如沒頭沒腦吼出這一句,喊完自己都被驚得失聲,但看對方眼神,便知彼此都明白此為何意。陸千景啞然片刻:“你母妃都和你說了?”
趙清如發出夜貓啼哭一樣的哀鳴,哭得開始幹嘔。
這就是報應嗎?
她恍惚地想着,趙睿出事那天,江映也在,若論嫌疑,他才是最有可能殺人的人,他莫不是來報仇的。
哭聲哀慘,陸千景浸了一層冷汗,手腕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擰起,骨頭劇痛,趙清如目光定定:“他早就知道是不是?你也知道,你們就等着看我們全家死光......這案子要是結不了,江映就是怠惰渎職,你不會以為等回到京城,他在朝中還能有立足之地?”
陸千景一點也在乎江映有沒有立足之地,她隻知道自己攔也攔不住,又存了幾分自證清白的念頭,道:“行,我和你去。”
她沒資格阻攔郡主去見官員,尤其這位郡主兼是苦主。
趙清如能問她一句都是給她臉面。
去找江映,江映自然不在王府。
不記得是什麼時候,趙清如嫌江映事多,就下了嚴令,不許他踏過府門一步,這種相當于胡天胡地的玩法居然得了安王默許,後來,真的沒再在府中見過他,就連安王自己都嚴格遵守,隻讓人往返傳話,或者親自出府接見。
回想當時,趙清如又烏煙瘴氣哭了一場。
馬車裡,彼此都不說話。陸千景被人盯得難受,自顧自想着,趙清如為什麼要帶上她,思索良久,發現她似乎能起到一個人質的功效。
這個猜想并非空穴來風,身旁趙清如語焉不詳地嚷了幾遍“如果......如果他敢......我......你”,陸千景一轉頭,就對上一雙晦暗森冷的眼,偶爾閃過寒光,像藏在暗處的幼狼,想害人又沒有膽量。
趙清如縮回去,陸千景索性幫她挑明:“如果江映敢和安王串通,你就......殺了我?”
趙清如慌亂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陸千景很認真地看着趙清如,她得提前幫她擺正心思,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煩,“你弄死我也沒用,你想想誰對江映最重要。”
趙清如愣愣道:“杜懷月?”
陸千景一絲不苟地點頭。
馬車突然刹住,氣氛霎時凝重。坐在車廂前的侍女鑽進半個身子,迎頭破來一盆冷水,“郡主,陸姑娘,江大人好像在那。”
趙清如驚中帶疑:“這是到了哪啊,他最近不是在戒律房嗎?”
戒律房遠在城南郊外,地界晦氣,尋常無人會去,而車窗外車水馬龍,行人喧嘩,離原定的目的地差得很遠。陸千景很快接受了要提前見面的事實,内心反而異常平靜,她反複想着,她是陪趙清如來的,她和他可沒什麼好談。
一些老生常談的東西她已懶得多問,都能預料到他會如何死皮賴臉地狡辯。
就像陷入了某種恐怖的循環,掙脫不開又無法擺平,隻好不再放在心上。
趙清如擦幹眼淚,下了馬車,陸千景跟上。
事實不如她預想的順利。
院前樹枝嫩葉稀疏,樹下石桌石凳皆似水洗,色澤幹淨得不含一絲雜質。身形纖長的少年坐在桌前,一手撐在桌面上,指間不知玩着什麼,他側臉的輪廓有些淺淡,仿佛被春光浸透,唯有笑容看得真切。
見了江映那張臉,陸千景才知她對他的包容遠比想象中要少,饒是再告誡自己要放寬心,但心頭依舊猛竄起邪火,煩躁得奇異。
他松開手指,一枚珠子掉落,叮的一聲脆響,正好砸在盒中。正在這時,走來一個梳着雙丫髻的少女,這個舉動逗得她嬉笑不止。而他對面還坐着另一個人,也對着盒子毫不掩飾地古怪發笑。忽然,三個人一齊轉過頭。
方殊最先開口:“陸姑娘?這些可是江兄尋了好久才尋來的,我跟他說了沒人會喜歡這些,他偏不聽,正好你來了,看看如何?”
對着滿盒做工粗糙的發簪,陸千景隻想翻白眼。趙清如卻贊道:“真的好漂亮啊!”
江映凝然不語,半晌,直挺挺地站了起來,垂着眼皮,聲音有些頓挫:“你怎麼來了。”